王巧妮見公公一個人喂完牛羊，收拾了牛圈，又開始掃大院子，心裡不落忍，就出門喊了一聲：“爹，你歇會吧。等萍萍和強強放學了，讓他倆多乾點。”
“他們回來還有彆的活，巧妮，你要是現在得閒，先把灶房的火通開，羊骨頭和羊肉先燉上。”
“嗯呐，我去燉。”王巧妮應了一聲就去了灶房。
灶房很大，灶頭通的火牆在閨女萍萍屋裡，這樣不用在屋裡生火架爐子取暖，不用掏爐灰，屋子暖和還乾淨。
閨女大了，也講究了，屋裡隻盤了一個小火炕，炕洞還在屋後，燒炕封火門都在後麵。
爺爺奶奶疼孫女，臥房裡有火炕還有一個大木頭床，夏天睡床涼快。
這灶房也是冷天燒火做飯才用的，夏天天熱的時候在外麵棚子裡做飯。
老包家日子富裕，自然過得就講究些，要不是這該死的包玉剛生了外心，誰能舍得這好生活？
王巧妮抹抹眼淚，剁肉砍骨頭，冷水下鍋，這樣熬出來的羊湯鮮，好喝。
拳頭大的煤塊子丟幾塊，添好爐子，捅一捅爐箅子，王巧妮開始收拾蔬菜。
給土豆和胡蘿卜打了皮，再剝洋蔥。
這灶是雙灶台，前麵火大炒菜熬湯，後麵火小點，不用溫水時放爐盤減小露火麵，放一個大茶壺熬奶茶剛剛好。
奶茶熬得噴噴香的時候，老包頭走進了灶房，洗了手，給自己倒了一大碗奶茶放涼。
又從儲物櫃裡掏出一捆粗粉條泡上了。
泡了粉條，又扯出兩三條乾海帶，用大剪刀剪成手臂長短泡在另一個水盆裡。
王巧妮看公公泡了粉條，知道是要放進羊湯裡煮的，又往煮羊肉的大鍋裡倒了大半暖瓶熱水，粉條吸湯。
老包頭坐下喝奶茶，見王巧妮切好了菜，又開始揉麵炕餅子。
這兒媳婦人能乾，長的又好看，就是自家這個遭了瘟的壞慫兒子一心要拆家，醉到半下午才爬起來，飯都不吃又撒出去喝大酒了。
看來是鐵了心要烀在老金家了，混球玩意，真不是個好東西。
兩碗奶茶下肚，老包頭問王巧妮：“萍萍媽，你自己咋想的？這個壞東西留不住了啊。”
王巧妮手一頓，繼續擀壓手裡的麵團，她要做蔥油餅。
沙地裡的老蔥過冬返青了，等會去薅兩根切碎，麵皮抹油撒鹽，再撒蔥，卷起來，分團一擰，再攤平了放在抹了油的厚平鍋裡慢慢烙。
王巧妮用衣袖抹抹眼，抬頭看見公公正盯著她看，好像在等一個最終判決。
眼前的老包頭也老抽抽了，婆婆一走，去了老包頭小半條命，往日那個愛說愛笑、精神十足的老漢，現在真正變成了一個煙不離手的老頭子，帶著舊氈帽，穿著羊皮襖。
老包頭見王巧妮不說話，掏出煙袋子給自己又卷了一根莫合煙。
隻是打火機的手顫了幾下，才把煙點著。
吐了一口煙氣，歎口氣道：“萍萍媽，你是一個好女子，嫁到誰家都能興家旺業。包家的福氣薄了，這樣下去怕是大家都不好過。”
“爹，我想和他離婚算了。他心裡沒我，家裡活也不好好乾，眼看到春上了，還天天往死裡喝酒，要是哪天找不見人，凍死在外麵都有可能。”
“巧妮，但凡我能管住這個壞慫不亂跑，也不叫你受這個委屈。兒大不由爺，他娘一死，鎮住他的五指山沒了，你們出去了五年，都沒有去掉這個壞慫的鬼心思，唉！沒o）辦法呀。”
“爹，家裡這四個娃娃長這麼大，你和娘受累了。我不怪你們，誰能知道他是這樣一個死心眼子？早知道他這樣，你們也不會到我家去提親，讓我嫁給他。”
“巧妮啊，就算你們離了婚，你也是包家孫子們的娘！這一條不會變，這些娃娃都是你的娃娃，你老了一樣給你養老。”
“爹，你是咋打算的？”
“巧妮，你們兩個離開家五年在外麵打工，娃娃跟我們都長大了，我也習慣了，我想讓他們都留下。你倆離婚後想乾啥就去乾啥，願意娶還是願意嫁，都隨你們兩個人自由。”
“爹，這樣不好吧，光可著你一個人受累了。”
“巧妮，我不怕受累，怕受氣，你們這樣見天的吵架，我和孩子們心裡都不好過。大家都想過清靜日子，過自己心裡想要的日子。你也彆覺得娃娃們離不開你們，現在他們都長大了，念書了，再有個十年八年都各自成家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娃娃就是小的時候需要大人操心，長大了巴不得離老人遠遠的。”
“爹，家裡這麼些地，還有這麼些牲口，你一個人操心太受累了。”
“不要緊的，我還能乾個十年八年麼麻達。咱們牧區吃的好，個個身體壯，就是你老婆婆的血壓沒控製好，一下子倒過去了，我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爹，萍萍和強強念書都不錯，壯壯和康康還看不出來，這負擔不輕。”
“萍萍念書好就考個師範，畢業以後就在鎮上當老師，強強學個獸醫，就在咱牧區挺好的。壯壯和康康嘛，能念書就念書，念不了，要是願意學做飯，就跟著我學做飯，以後開個館子也能活不錯。”
“爹，我肚裡這個……”
“巧妮，你肚裡的小五你得自己帶著，你婆婆不在了，家裡也沒老人幫你帶小孩了。當然，你娘家爹娘也不在了，你也不能送回娘家去，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老院子分給你，以後你帶著小五過，你是嫁人，還是以後這個老院子留給小五，都是你說了算。”
“爹，我不嫁了。”
“巧妮，你才31歲，說這話還早。家裡你的地也留給你，現在放在一塊種，算是租種，每年的包地費都會給你存到存折上。咱草原上沒有男人女人光著身子、兩手空空結婚的，這些個都是你和小五將來的底氣。”
“爹，錢都留下養娃娃吧，我就不拿了。”
“巧妮，你要拿，這是給你的你就拿上。你婆婆活著的時候就辦好了存折子，寫的你的名字，上次讓你辦卡折聯動就是這件事，你把卡拿上，折子裡我給你存錢。密碼你自己記好，不要給彆人說。”
“爹，我真的喜歡這個家，要不是實在忍不下去，我就想這樣過了。”
“巧妮，你還年輕，不知道自古奸情出人命。要是金花那個老婆子不死，你還能忍一忍，現在兩個老婆子都到黃土公社報道了，誰也管不住這兩個孽障了。”
“不能吧？他們還想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