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未見,曾幾何時意氣風發的李星空,此刻身上的玄色勁服早已被山間枝椏劃得破破爛爛,沾滿了泥汙與草屑。
往日劍眉星目、英氣逼人的臉龐,如今也被風塵與乾涸的血漬糊住,狼狽得活像個沿街乞討的乞丐。
雖說紅兒曾給過他一顆保命丹藥,撿回他一條性命,可身上的傷壓根沒好利索。
這三個月來,他全靠繃著心底那根弦,憑著最後一口氣,硬生生用雙腳一步一步挪到了天星宗入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到了地方,李星空拚儘殘存的力氣,顫顫巍巍地雙手握劍,將天星劍狠狠插入一旁的石壁。
剛穩住身形,雙腿便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直直跪倒在地,膝蓋砸在石麵上,疼得他渾身一抽。
天星劍入石的瞬間,山間驟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嗡鳴:
“嗡——!”
下一秒,他麵前原本平整的石壁竟緩緩虛化,露出一道碩大的山門。
門楣上,“天星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映入眼簾,山門後,一條石梯層層疊疊、蜿蜒向上,直通向雲霧繚繞的天際,望不見儘頭。
看到石梯的刹那,李星空那張三個月沒舒展過的臉上,終於牽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可這笑意轉瞬即逝,無儘的懊悔與自責猛地從眼底翻湧而出。
他再也繃不住,整個人趴在地上,肩膀劇烈顫抖,壓抑許久的哭聲終於破腔而出:
“嗚嗚嗚……寧遠秋!寧遠秋啊啊啊啊啊!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一定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情緒發泄過後,李星空的心緒才稍稍平複,他扶著石壁踉蹌起身,滿心隻想儘快回山,找老狗幫自己療傷。
可剛抬眼,就見一道佝僂的身影,正從雲端石階上緩緩走下,步伐雖慢,卻透著說不出的沉穩。
看清那是老狗的瞬間,李星空剛壓下去的情緒再次翻湧,眼眶“唰”地紅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砸,喉頭哽咽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踏下最後一級石階的老狗,瞧見李星空這滿身血汙、狼狽不堪的模樣,渾濁的眼眶也瞬間泛紅,一行熱淚順著皺紋滑落。
他望著李星空,眼神裡卻蒙著一層恍惚的霧,仿佛透過眼前人,看到了當年同樣跌撞的自己。
見老狗朝自己走來,李星空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將他淹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老狗用力磕著頭,哭聲撕心裂肺:
“師父!我對不起您啊!下山前您明明叮囑過,‘心中無女人,拔劍自然神’,可我卻沒聽您的話,還把自己的無敵路給斷了!我愧對了您的栽培啊……嗚嗚嗚……”
說著,他磕得更狠了,額頭一次次重重撞在石地上,不過片刻,地麵就洇開了一攤刺目的血跡。
老狗始終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這副懊悔不已的模樣,眼底滿是了然——就像看到了曾經執迷不悟的自己。
他心裡清楚,此刻再多安慰或說教都沒用,有些道理,旁人說千遍萬遍都聽不進去,唯有自己栽過跟頭,才能真正記在心裡。
可往往等明白過來時,成長的代價早已重到讓人難以承受。
好在他早留了後手,沒讓李星空走上自己當年的絕路,不至於像他這般,活成一條喪家之犬,再也沒了登頂絕巔的可能。
老狗就這麼靜靜看著,直到李星空把自己磕得眼前一黑,昏死過去,才終於上前,伸手將他從地上拎起,又招來嵌在石壁上的天星劍,轉身朝著雲端之上飛去。
次日清晨,李星空猛地從床上坐起,額頭上布滿冷汗,口中爆發出一聲滿含恨意的嘶吼:
“寧遠秋!我殺了你!”
吼完,他坐在床沿大口喘氣,胸腔劇烈起伏。
可轉頭間,卻見老狗麵色沉重地坐在床邊,一雙渾濁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目光裡藏著說不清的複雜。
看清來人是老狗,李星空心底的戾氣瞬間被愧疚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