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海來信點燃的猜忌與殺意,如同在地穴潮濕的空氣中撒下了劇毒的孢子,無聲地蔓延、滋長。暮湮站在地穴入口的陰影中,湮瞳的視野穿透昏暗,死死鎖定著岩柏、阿拓和另外兩個病患。他能清晰地“看”到他們袖中緊握的骨片寒光,看到他們低垂眼簾下翻湧的凶狠和焦灼。白玉書簡上炁無涯那行冰冷的嘲諷字跡,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心臟:“看看…你拯救的螻蟻…如何…撕咬你…”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繃緊如弦。暮湮的左眼血斑灼熱,湮瞳深處冰冷暴戾的漩渦瘋狂旋轉,右臂晶化的沉重感如同命運的枷鎖。他在等待,等待黑暗中遞出的第一刀,等待一個徹底釋放毀滅衝動的借口。
然而,最先打破死寂的,並非預想中的刺殺。
地穴深處,靠近淨水裝置修複區域的地方,一個之前並未參與密謀、但身上帶著大片灰白斑點的中年婦人,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啊!那是什麼光?!”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隻見在淨水裝置後方、一處被巨大肋骨陰影覆蓋的岩壁縫隙深處,正透出幾縷極其微弱、卻純淨得令人心悸的幽藍色光芒!那光芒的色澤和氣息,與之前岩柏持有的星髓玉碎片一模一樣,但更加深邃、更加磅礴!
“星…星髓玉?!是星髓玉的光芒!”有人失聲驚呼,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渴望而扭曲。
“不止碎片!這…這光芒…像…像礦脈!”斷腕的老醫師也看到了,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大,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礦脈?!這裡…這裡有星髓玉礦?!”絕望的人群瞬間騷動起來!那些原本麻木的眼神,被這幽藍光芒點燃,爆發出駭人的綠光!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所有理智!他們跌跌撞撞地朝著光芒透出的岩壁縫隙湧去!
暮湮心中警鈴大作!淨水裝置是他用燼涅紋修複的,那岩壁縫隙深處根本不可能存在什麼星髓玉礦!這光芒…來得太巧!太詭異!
“彆過去!那是陷阱!”暮湮厲聲大喝,試圖阻止。
然而,已經晚了!
就在人群湧到岩壁縫隙前的瞬間,那透出的幽藍光芒驟然變得極其刺目!緊接著,如同被引爆般,猛地炸開一團混雜著幽藍和灰敗雜質的、刺鼻的粉塵煙霧!
“咳咳咳!”衝在最前麵的幾人被煙霧籠罩,劇烈咳嗽起來。
煙霧迅速散去。岩壁縫隙依舊,哪有什麼礦脈?隻有散落在地的幾塊散發著幽藍光芒、但內部布滿灰敗雜質的破碎晶石——正是被暮湮碾碎分發的星髓玉粉末的殘留物!被人為地聚集在此處,用某種手法激發了光芒,製造了“礦脈”的假象!
“假的?!是假的!”
“誰?!誰乾的?!”
“是…是暮湮大人修複淨水的地方…”
人群瞬間從狂喜跌入憤怒的深淵!他們被愚弄了!被這虛假的希望狠狠戲耍!
就在這時,一個陰冷、充滿煽動性的聲音,如同毒蛇般在混亂的人群後方響起:
“還不明白嗎?!”岩柏猛地從陰影中站起,枯槁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臉上充滿了被欺騙的悲憤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淬毒的矛尖,狠狠指向暮湮!“是他!就是這個怪物!他故意把星髓玉粉末藏在這裡,弄出點光來戲耍我們!他根本就沒想救我們!他隻想看著我們像狗一樣去舔那點可憐的粉末!看著我們在絕望中變成石頭!”
“對!是他!我親眼看見他修複這裡後,鬼鬼祟祟在那邊停留!”阿拓僅存的右手從袖中抽出鋒利的骨片,眼中閃爍著凶狠和怨毒的光芒,嘶聲附和!“他私藏了真正的星髓玉礦!就在這地穴深處!他修複營地,弄出淨水,不過是為了收買人心,掩蓋他獨占寶藏的陰謀!”
“他和他背上那個被熵燼火燒過的女人!都是災星!是他們引來了聖宗!引來了骨鏽病!引來了鈣化雨!”另一個接受了粉末卻未使用的病患也跳了出來,揮舞著骨片,聲音因恐懼和貪婪而尖銳破音!“聖宗的大人說了!隻要交出那個女人!就有真正的解藥!就能離開這地獄!殺了這個怪物!搶了星髓玉礦!把女人獻給聖宗!我們都能活!”
“殺了怪物!”
“搶玉礦!”
“獻祭災星!”
被愚弄的憤怒,對生存的瘋狂渴望,以及聖宗許諾的“解藥”誘惑,如同三股毀滅性的洪流,在岩柏、阿拓等人的煽動下,瞬間衝垮了人群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信任體係在精心設計的誣陷和煽動下,徹底崩塌!
地穴內,叛旗升起!絕望的難民化身暴徒!
“殺——!!!”
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了瘋狂的嘶吼!人群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徹底爆發!他們抓起手邊能找到的任何東西——骨鏟、斷裂的骨矛、甚至地上的尖銳碎骨!雙眼赤紅,臉上刻滿了被絕望扭曲的猙獰,如同瘋狂的獸群,朝著暮湮和他身後守護的幽凰,不顧一切地撲殺過來!目標明確:殺死暮湮,搶奪根本不存在的“星髓玉礦”,獻祭幽凰換取“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