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府那扇由整塊楠木打造、又用熟銅包裹的巨大府門,在攻城槌持續不斷的、如同敲響喪鐘般的撞擊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每一次撞擊,都有無數的木屑和銅釘向內迸射,將門後用血肉之軀和桌椅雜物堆砌起來的防線,撕開一道道新的口子。
“轟——!!!”
終於,在最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府門徹底崩塌了!
“為陛下!為侯爵!”
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雙眼因興奮和殺戮而變得的儒林衛“第一舍”【學正】祁同偉,發出了總攻的怒吼。
他沒有第一時間衝鋒,而是冷靜地一揮手:“第一、第二隊,結盾陣,推進!第三、第四隊,備弩,跟進壓製!”
命令下達,他麾下那八百名精銳的、身披靛藍戰袍的扈從們,立刻如同最精密的機器一般,開始運轉。
前排的數百名重甲扈從,舉起一人多高的塔盾,組成了一道移動的鋼鐵牆壁,他們口中呼著沉重的號子,踩著門板的碎片和守軍的屍體,一步步地,向著門後那片由叛軍死士組成的、絕望的長矛陣,碾了過去。
“放箭!”府內的高牆上,叛軍的弓箭手,向下潑灑著密集的箭雨。
“舉盾!”小隊長們聲嘶力竭地吼著。
“叮叮當當!”
無數的箭矢,射在巨大的塔盾之上,如同夏夜的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除了濺起一串串火星,根本無法阻擋這道鋼鐵牆壁分毫。
而就在盾牆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瞬間,儒林衛陣中,數十名學士甲士冷靜地下令,他們麾下的弓弩手扈從,從盾牌的縫隙中,向著牆頭,進行了一次精準而又致命的齊射!
“咻咻咻!”
牆頭之上,慘叫聲響成一片,那本就稀疏的箭雨,戛然而止。
這就是重甲的優勢!這就是儒林衛的“纏鬥”!他們用自己那由金錢兌換的鎧甲的防禦,硬生生地,將敵人的反抗,變成了一場毫無意義的徒勞。
“噗嗤!噗嗤!”
盾牆,終於撞上了叛軍的長矛陣。前排的儒林衛扈從,用盾牌猛力一撞,直接將叛軍的陣線撞得東倒西歪。隨即,從盾牌的縫隙中,無數柄鋒利的長刀和短矛,狠狠地刺了進去!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第一座庭院,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便被鮮血徹底染紅。
然而,帥府之內,庭院層層疊疊,回廊縱橫交錯。沈逸最後的死忠們,利用熟悉的地形,展開了最瘋狂的、以命換命的抵抗。
當另一支儒林衛的“舍”衝入一處種滿了梅花的園林時,兩側的假山和閣樓之上,突然衝出了數百名手持樸刀的叛軍死士!
“已無生還可能!死戰!”
這些叛軍,大多是江南本地的士紳子弟,他們深知城破之後,家族必遭清洗,自己也絕無生路,此刻,反而爆發出了一種光腳不怕穿鞋的、令人敬畏的凶悍!
一名年輕的士子,在長劍被震飛之後,麵對三名逼上來的赤甲扈從,竟不退反進,大笑著,用頭狠狠地撞向對方的胸甲”
他被三把刀同時貫穿了身體,但臨死前,他那充滿不屈和蔑視的眼神,卻讓那三名殺人如麻的扈從,都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心悸。
戰鬥,在帥府的每一個角落展開。每一座庭院,每一條回廊,都變成了一座小型的絞肉機。儒林衛的優勢在於裝備和紀律,而叛軍的優勢,在於絕望和同歸於儘的勇氣。
祁同偉的“第一舍”,始終是攻勢最猛的矛頭。他指揮著麾下的部隊,如同梳子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帥府的每一寸土地。
“第六隊,從水榭穿插!第七隊,上房頂,用勁弩清掃下麵的院子!”他的命令,冷靜而又殘酷。
他自己,則始終身處第一線。他那身靛藍色的儒袍,早已被鮮血浸透,變成了暗紫色。他手中的長劍,因為砍殺了太多人,刃口已經出現了細微的卷曲。
終於,在付出了近百人傷亡的代價後,他們殺穿了層層的庭院,來到了帥府的最後一座建築——正堂大殿之外。
這裡,聚集著沈逸最後的、也是最精銳的五百名親衛。他們,是這場悲歌的最後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