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德府城現商丘市),寒風凜冽,刮得人臉生疼。
鉛灰色的天穹下,商丘城南的鐵匠鋪子透著一股子破敗蕭條。
鋪門虛掩,冷風夾著塵土直往裡灌。
鋪內光線昏暗。
一個身形壯碩、皮膚黝黑的年輕漢子正對著鐵砧,手裡的大錘一下又一下,機械地敲打著一塊鐵料。
“鐺……鐺……”
那敲擊聲沉悶得讓人心頭發慌,根本不像是在打製什麼物件,倒更像是在宣泄著心頭那股子化不開的鬱氣。
漢子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死硬的直線,臉上刻滿了凝重。
不遠處的陰影裡,站著一個荊釵布裙的年輕婦人。
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孩子,孩子病懨懨的,看著就沒多少精神氣。
婦人臉上布滿了愁雲,眼神空洞地先是望了望丈夫那壓抑的背影,又趕緊低下頭,看著懷裡氣息微弱的孩子,眉宇間的憂慮幾乎要凝成實質。
整個屋子裡,除了那單調又煩人的“鐺鐺”聲,就隻剩下孩子偶爾發出的、微弱得像小貓叫一樣的呻吟。
“孩兒他爹!”蓮兒的哭喊聲撕裂了沉寂,“虎子快不行了!得趕緊弄錢抓藥啊!”
敲打聲戛然而止。
那黝黑漢子猛地抬頭,正是鐵匠劉宗敏。他看著氣若遊絲的兒子,聽著妻子的哀求,心頭像被刀子剜著疼。
“錢……”他嗓子乾澀,聲音裡透著一股子絕望到底的沙啞,“蓮兒……咱家,哪還有錢啊……”
是啊,錢!
這世道,苛捐雜稅像座山,天災人禍像把刀,他一個窮打鐵的,拿什麼活?生意早黃了,家裡早就一乾二淨,如今連給娃買救命藥的銅板都摸不出來!
活著,咋就這麼難!
劉宗敏隻覺得眼前發黑,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給壓垮了。
就在劉宗敏心如死灰之際,蓮兒帶著哭腔,抓住了他:
“宗敏哥!錢家!錢扒皮那兒!”
劉宗敏身子一震,眼裡閃過屈辱和厭惡。
蓮兒急道:“他家上回叫咱打那麼多農具,不是還欠著二兩銀子的工錢嗎?一直賴著!虎子等不了了!恁……再去求求他!就當為了娃!哪怕給幾個銅板救命也中啊!”
錢扒皮!那老東西出了名的刻薄,拖欠工錢是常事!
去求他?劉宗敏的拳頭攥得死緊。
可看著兒子微弱的氣息……
臉麵?骨氣?在兒子的小命麵前,算個屁!
“中!”劉宗敏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俺去!”
這是最後的指望了。
他站起身,眼裡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大步走向門外。
錢家大院門口,劉宗敏搓著手,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對著看門家丁點頭哈腰:
“大哥,行個方便,俺找錢老爺……”
家丁斜眼看他:“滾!老爺沒空!”
劉宗敏心一橫,想到病床上的虎子,“噗通”一聲,直挺挺跪了下去!
“大哥!求求您!俺娃快死了,等錢救命!求錢老爺發慈悲,給俺那點工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