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屏幕上的紅綠舞者
消毒水那刺鼻的氣味，如同尖銳的針，與血腥氣交織在一起，直往陳默的鼻腔裡猛鑽。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慌亂滑動，留下一道道粘膩的汗漬，好似蝸牛爬過的痕跡。交易軟件毫無征兆地跳出k線圖，刹那間，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有隻無形的手在狠狠拉扯。那根放量十字星，穩穩地卡在的日線圖上，竟和三天前，在醫院門口瘸腿乞丐用粉筆畫的圖案分毫不差。
“陳先生！”尖銳的叫聲從走廊儘頭傳來，身著白色護士服的護士，橡膠鞋底在光潔的地麵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她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手裡攥著繳費單，上麵“鎮痛泵每小時收費80”的字樣格外刺眼，“杜冷丁現在要簽字才能......”話還沒說完，陳默手機外放的行情提示音就如同一把利刃，將她的話切斷：“科創板個股現價52.0元，漲幅19.98！”
陳默雙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持倉界麵上的元，喉結像個不安分的小鼓，上下劇烈滾動。賣出鍵旁邊跳動的數字，經過他在心裡反複計算，剛好是82支杜冷丁的總價。他的食指懸在屏幕上方三毫米處，指尖微微顫抖，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製。就在這時，他猛地發現十字星下方成交量柱狀圖，正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膨脹，好似一頭蘇醒的巨獸。
“小陳啊，這k線跟俺們村頭電線杆似的。”帶著濃重河南口音的話語從背後傳來，陳默猛地轉頭，隻見鄰居老張提著尿袋，一瘸一拐地晃了過來。老張穿著寬鬆的病號服，衣角有些淩亂，露出半截印著“xx證券vip客戶”的褲衩。他的手指像枯樹枝般乾枯、扭曲，指甲縫裡還殘留著韭菜葉，在“”的代碼上抹出油漬：“你看這三根紅蠟燭，俺們叫紅三兵，俺在零八年那會兒，在證券所門口賣烤紅薯，天天聽那些股民嘮，都懂這個，後頭準要漲！”
突然，護士站的廣播如炸雷般響起：“產婦蘇婷家屬！產婦蘇婷家屬請速到三樓產房！”陳默嚇得渾身一顫，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他驚恐地看向交易軟件，分時圖竟像火箭般直線拉升，那個十字星的最低點，不多不少，正好是52.0元。
產房外的電子鐘泛著冷光，數字無情地跳成2347。陳默蜷縮在消防通道的角落裡，周圍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手機藍光映照著他憔悴的臉龐，下巴上的胡茬又密又長。他的手機上顯示著十三個未接來電，全是產科號碼。他顫抖著點開股吧，貼吧置頂帖《八年私募大佬教你識彆十字星》裡，主播正激情澎湃地直播：“注意看！這個十字星出現在上升趨勢中，配合成交量放大，就是變盤信號！”
就在這時，走廊裡傳來輪床的吱呀聲，仿佛老舊木門發出的呻吟。陳默透過門縫，看見蘇婷臉色蒼白如紙，被匆匆推進手術室。助產士舉著血漿袋，聲嘶力竭地喊：“家屬呢？產婦血小板偏低需要......”她的聲音瞬間被陳默突然外放的行情提示音淹沒：“觸及臨停，漲幅30觸發熔斷！”
陳默的手劇烈顫抖，像被狂風撼動的樹葉。持倉市值已經跳到元，他在心裡默算著，這夠買106支杜冷丁了。他哆哆嗦嗦地點開賣出界麵，目光卻被k線圖上突然冒出的三根連續紅柱吸引，這不正是老張說的“紅三兵”嗎？
“年輕人，炒股呐？”一個操著東北口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默轉頭一看，清潔工大媽王翠花正湊了過來。她手裡的拖把杆上還滴著水，指向屏幕：“這紅彤彤的，跟俺們廣場舞扇子似的，要俺說，趕緊賣了吧！”她工作服胸牌上印著“王翠花”三個字，背麵貼著孫子畫的蠟筆k線圖，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童趣。
陳默的拇指在確認鍵上不停打滑，心亂如麻。就在這時，產房裡突然傳出嬰兒響亮的啼哭，緊接著是護士的驚呼：“產婦大出血！急需b型血小板......”陳默手一抖，誤觸了返回鍵，正好看見股吧彈窗：【龍虎榜揭秘！三家機構席位淨買入1.2億】。
手機屏幕突然被一個血手印糊住，陳默驚愕地抬頭，看見嶽父老蘇滿臉焦急，攥著繳費單衝了過來。老蘇穿著沾滿水泥渣的工裝褲，食指關節的裂口還在往外滲血，血滴落在單據上，觸目驚心：“錢呢？婷婷在裡頭生死不知......醫生說再不繳費就要停......”
陳默的視線被分時圖牢牢吸引，的股價曲線，竟和產房監護儀的波動線慢慢重疊。他突然發現，最新成交價是52.0元，而蘇婷的病房號，恰恰是520。
“爹，再等我五分鐘。”陳默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血腥氣，“就五分鐘。”他顫抖著截屏紅三兵形態，微信突然彈出妻子最後的消息：“老公，給寶寶起名叫陳昇好嗎？升降的昇......”
住院部天台的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味，陳默蹲在排風機旁，冷風如刀，割著他的臉。他在手機上瘋狂搜索“k線入門”，遠處ed廣告牌在濃霧中若隱若現，“機構持續加倉”的紅光，時不時打在他臉上，映出他眼底的焦慮。當手機電量跳到5時，他終於在知乎看到一個高讚回答：“十字星出現後，若次日收盤價高於星線最高點，則形成早晨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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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突然傳來砸東西的聲響，陳默好奇地探頭望去，隻見老張正在花壇邊摔尿袋，河南梆子混著罵聲飄了上來：“狗莊家不得好死！俺的養老錢......”老人從褲衩夾層裡掏出一張泛黃的交割單，上麵印著2008年的日期和“中石油48元”的血手印，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陳默的瞳孔瞬間收縮，他急忙打開手機相冊，最新截圖的紅三兵形態，和百度圖片搜到的“經典看漲形態”完全吻合。就在他正要細看時，電量告急彈窗如同一堵牆，遮住了走勢圖。最後1的電量，勉強撐著他點開同花順論壇。
“記住！下跌途中的十字星是墓碑線！”那個私募大佬的帖子還在更新，“但如果在上升通道......”文字突然隨著關機黑屏戛然而止。陳默憤怒地一拳砸在水泥護欄上，指關節擦破，鮮血汩汩流出，抹亮了屏幕。就在最後0.1秒的殘影裡，他看見的周線圖上，正掛著三個鮮紅的十字星，像三隻詭異的眼睛。
手機在褲兜震動，陳默摸出最後五塊錢買的充電寶。開機瞬間，同花順彈窗跳了出來：【消費龍頭周線現變盤十字星！曆史相似形態勝率80】。樓下，老張的梆子戲聲又傳了上來：“轅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陳默低頭看著股吧評論區，有人曬出重倉單，配文：“已重倉，坐等20漲幅！”與此同時，醫院廣播再次響起，催著蘇婷家屬儘快繳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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