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挾著冰雹砸向營業部的落地窗，陳默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盯著交易屏幕上剛變更的“st天業”字樣。915集合競價一開始，跌停板封單像決堤的洪水般湧來，兩百萬手賣單將股價死死按在2.21元，賣一檔的數字紅得刺目，像極了父親臨終前床頭的警示燈。
“補倉！這是黃金坑！”老張的抖音直播突然切進來，背景裡晃動著緬甸賭場的霓虹燈，穿傣族筒裙的姑娘舉著燈牌，上麵“天業重組倒計時”的字樣在煙霧中明滅。他鼻梁貼著創可貼，聲音卻亢奮得像打了雞血：“2019年st長生摘帽前也是這走勢！退市警告就是主力撿籌碼的機會！”
退市新規的死亡倒計時
陳默的手機在掌心震動，交易所公告的彈窗裡，標紅字體像道死刑令：“因2023年財報被出具無法表示意見，且期末淨資產為7.3億元，觸及《股票上市規則》第9.3.11條，公司股票於2024年7月22日起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他想起上周在自然資源部官網看到的衛星圖像——st天業宣稱存儲鋰礦的倉庫，在2024年3月的遙感圖上仍是一片荒灘，連個集裝箱都沒有。
“補個屁！”穿工裝褲的老刀踹翻營業部的飲水機，脖頸的疤痕隨著動作漲成紫紅色，“新規明確連續兩年淨資產為負直接退市，這票都負三年了！”他掏出皺巴巴的退市新規手冊，甩在地上，紙頁間掉出張2019年st康美案的判決書複印件，“當年康美藥業就是這麼騙散戶的！”
李姐的白貂在推搡中掉了毛，她尖叫著去撿，露出裡麵人造纖維的底襯：“不可能！高新城建的人昨天還和我吃飯！”話沒說完就被老刀打斷：“拉倒吧！高新城建去年就因虛假接盤被通報，你看他們官網，根本沒這回事！”
融資客的死亡螺旋
1003分，王胖子的慘叫從自助交易區傳來。陳默擠過去時，看見他癱在取號機旁，油乎乎的手指戳著手機屏幕：“老子昨天剛補了五百萬保證金……”屏幕上顯示兩融賬戶強平通知，維持擔保比例128——比警戒線低2個百分點。
st天業的融資餘額數據實時刷新，從3億暴跌到1.2億，像被抽走了賭桌最後的籌碼。陳默的手機瘋狂震動，三條券商短信連環轟炸：
「尊敬的客戶，您的信用賬戶維持擔保比例已低於130，請於今日1500前追加擔保物。」
「若未及時追加，我司將按照合同約定執行強製平倉。」
「平倉範圍包括但不限於st天業000670）等持倉證券。」
他盯著賬戶裡的18萬，其中10萬是母親的手術費。老張還在直播間嘶吼：“我質押了三套房！賭它下周出重組預案！當年st眾泰就是這麼翻十倍的！”但陳默清楚記得，st眾泰重組前三個月，大股東就開始減持。
保殼大戰的荒唐戲碼
1327分，股吧突然冒出個“神秘白衣騎士”。樓主自稱高新城建投資部經理，爆料稱“已向證監會提交要約收購申請，擬以每股3元收購st天業”，並附上蓋著紅章的掃描件。陳默翻出半年前的公告——這家國企去年就因“未履行戰略合作協議”被交易所通報批評，所謂“要約收購”連董事會決議都沒有。
“快看龍虎榜！”貴州老哥舉著手機尖叫，“拉薩天團又買了五千萬！”人群湧到ed屏前，卻沒人注意到買五席位的券商代碼——與老張直播間的賭場ip同屬雲南瑞麗。老刀湊過來，用煙頭指著屏幕：“這是典型的‘拖拉機賬戶’，35個散戶賬號集中下單，偽裝成機構席位。”
致命補倉與數據幽靈機前，母親的醫保卡插在卡槽裡。屏幕顯示“餘額23,876元”，他咬咬牙，選擇“全部取出”。回到營業部時，st天業的股價奇跡般撬開跌停，反彈4，分時圖上突兀的萬手買單像根救命稻草。
“補倉啊兄弟！”王胖子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袖口還沾著強平通知的碎紙屑，“主力在2.18元掛了8萬手托單，這是要反轉了！”陳默調出eve2數據，卻發現2.20元埋伏著12萬手拋單，每筆千手買單後都跟著數十筆零碎賣單——這是典型的“釣魚出貨”手法。隔間裡查股東名冊。十大流通股東中，“西域成長1號”“昆侖價值精選”等私募基金突然新進，注冊地全是霍爾果斯。當他在基金業協會官網搜索備案編號時，頁麵突然跳轉成緬北賭場廣告，老張的臉在老虎機背景裡扭曲：“兄弟，利空出儘是利好……”機的燈光在陳默臉上投下陰影，他摸出父親的浪琴表典當收據，編號在昏暗中閃爍。遠處營業部的ed屏循環播放退市風險提示，可那些紅光閃爍的“買入”按鈕，依舊在無數散戶的手機裡跳動。
老刀的電腦右下角，證監會舉報回執悄然彈出：“您提交的st天業涉嫌財務造假線索已受理，案件編號”；王胖子的手機收到條境外短信，綠色字體顯示“72代碼股明日拉升”，ip地址定位在澳門賭場服務器；李姐的貂裘送檢報告顯示，毛領為化工纖維製品，購物小票上的“恒隆廣場”ogo竟是ps的；貴州老哥連續三日尾盤精準買入st天業，營業部監控顯示他使用的ac地址，與東財拉薩席位的登錄地址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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