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的暖光映著陳默油光發亮的額頭，他正用沾著番茄醬的手指在財務報表上畫量能柱，紅色醬汁在“淨利潤”欄洇開，像極了k線圖上的長陰線。手機支架夾著二手紅米，抖音直播間的補光燈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格外明顯，屏幕右下角的在線人數定格在137人。
“老鐵們，看好5日均量線的用法！”他舉起啃光的全家桶當道具，薯片鹽粒簌簌落在鍵盤上，“回測2018年順控發展003039），量能放大1.5倍時介入，勝率直接蹦到54！”
彈幕突然刷屏，id“數據打假王”的紅色警告格外刺眼：“中創物流）今天大宗交易折價20，彆踩雷！”陳默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破洞牛仔褲被冰可樂浸出深色水漬——實盤賬戶裡，500股中創物流正以18.88元的價格成交，那是他昨天當掉充電寶湊的本金。
945，中創物流突然放量拉升，分時線如注射了腎上腺素般飆升。陳默的實盤浮盈衝上+5，彈幕瞬間被“666”淹沒。他扯開第三顆襯衫紐扣，露出鎖骨處的蚊子包，對著鏡頭嘶吼：“量在價先！現在加倉就是撿錢——”
“看逐筆委托！”數據打假王的彈幕血紅一片。陳默切到eve2數據，買檔的499手托單整齊排列，剛好避開龍虎榜披露標準。他後頸發涼，楚天科技跌停前的場景突然閃現——同樣的手法，同樣的對倒盤。
1002，賣檔砸出連續999手拋單，買檔托單如遇陽光的吸血鬼般消失。實盤浮盈轉綠，直播間人數斷崖式下跌。陳默抓起周遠山送的《盤口語言解密》擋住鏡頭，聲音發顫：“這是主力洗盤，懂不懂？”
“洗你大爺！”id“天台常客”的留言紮穿屏幕，“跟買二十手，現在虧得連盒飯都吃不起！”陳默的帆布鞋碾過撒落的薯片渣，看見模擬賬戶自動觸發5止損，而實盤賬戶因手指發抖沒設止損，浮虧已達8。
淩晨2點，網吧的綠屏顯示器映著陳默發青的臉。中創物流的龍虎榜顯示，賣出席位全是“東方財富拉薩團結路”，所謂的放量不過是同一營業部的對倒遊戲。他翻開從垃圾桶撿的《證券投資分析》，用鉛筆在“量價關係”章節畫滿問號，就著冰紅茶寫下：“高位放量≠資金流入，可能是左手倒右手的陷阱。”
手機突然震動，抖音違規警告彈出：“直播內容涉及投資建議，限流處理。”陳默踹翻吱呀作響的主機箱，驚醒了後排打原神的中學生。他摸出最後五塊錢買了瓶冰紅茶，兌水煙灰缸裡的煙頭喝下去，苦澀在舌尖蔓延——就像實盤賬戶裡的中創物流，分時線如瀕死的魚，偶爾抽搐便歸於沉寂。
“小夥子，炒期貨不？”穿貂絨的東北大媽突然湊過來，大金鐲子撞在桌角發出脆響，“夜盤瀝青一手才三千，比股票刺激……”
“滾！”陳默的充電寶砸在窗台上，在玻璃留下裂痕。他點開同花順論壇，上傳修改後的量能模型：“尾盤選股2.0版，加入acd水上金叉條件！”十分鐘後，帖子被頂熱，網友“北京炒家”留言：“參數需結合換手率，建議剔除st股。”
陳默盯著電腦屏幕，破洞運動鞋無意識地碾著煙頭。窗外掃街車的音樂混著早高峰的鳴笛飄進來，他在肯德基餐巾紙上寫下新公式，墨水暈染處，“量能”與“陷阱”兩個詞重疊在一起，像極了實盤與模擬盤永遠無法重合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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