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出租屋的吊扇在頭頂發出惱人的咯吱聲,陳默盯著同花順模擬盤裡的鑫暖科技),跌停價18.72元的紅色數字像道猙獰的傷口。淩晨三點,他狠灌一口冷掉的冰美式,塑料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滴在鍵盤上,在“買入”按鈕旁積成小小的水窪——那是昨夜他衝動按下融資鍵時灑漏的。
“操!”玻璃杯底重重磕在二手電腦桌上,金屬支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上鋪的張胖子翻了個身,蚊帳裡傳來含混的咒罵:“默哥你又修仙呢?這票代碼咋這麼眼熟…?我二舅的川渝閥門廠給他們代工過暖氣閥!”
陳默的鼠標在f10資料裡瘋狂滑動,瞳孔驟然收縮。“主要供應商”名單裡,“川渝閥門製造有限公司”赫然在列,應收賬款1200萬元,賬期標注著“180天”。三天前張胖子隨口提到的“二舅廠子最近缺錢”,此刻像根細針紮進他的太陽穴——原來自己無視周遠山“次新股死亡換手率”警告的衝動,早被產業鏈的債務黑洞埋下伏筆。
屏幕上,首日60的換手率如同一灘凝固的血。陳默記得昨天早盤的魔幻場景:集合競價高開15,eve2數據顯示買一位置3000手托單以0.01元的間隔規律刷新,典型的遊資拖拉機單。“狗莊在吃貨!”他拍桌而起時,隔壁工位的老趙探過頭來,褪色poo衫上沾著韭菜包子的油漬:“年輕人就得猛!我全倉,兩天賺了20,次新股就得追高才刺激!”acd水上金叉的瞬間,陳默鬼使神差地按下融資買入鍵。2倍杠杆將持倉推至200萬時,他看見賬戶總資產跳動的數字,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嚨。老趙的笑聲還在耳邊:“後生可畏!”此刻卻化作無數耳光,抽得他臉頰發燙——跌停板上20萬手封單如鐵牆般矗立,流通盤僅2000萬股的鑫暖科技,5000萬資金就能控盤的真相,在分時圖的直線下殺中赤裸呈現。
“你二舅的廠子…結款順利嗎?”陳默嗓音發顫,不敢直視上鋪探下來的張胖子的臉。
“結個錘子!”張胖子光著腳跳下床,肚皮在背心下晃出兩道褶皺,“上個月還找我借了三萬發工資,說甲方鑫隆地產的爛尾樓項目拖了半年——暖氣管子都裝好了,現在樓爛在那兒,貨款比農民工的血汗錢還難要!”
下午一點,跌停封單增至30萬手。陳默癱在周遠山送的人體工學椅上,椅背的透氣網眼硌得後背生疼。手機裡炒股群的提示音此起彼伏,李總的消息帶著刺耳的蜂鳴:“鑫隆地產債權人大會明日召開,爛尾樓抵押資料已備齊。”背景音裡,打樁機的轟鳴與上周暗訪時的場景重疊——那時他看見生鏽的塔吊下,“鑫暖科技供暖設備專用”的藍色集裝箱堆成小山,箱體上的灰塵厚得能寫下“詐騙”二字。
模擬盤彈窗閃爍,融資維持擔保比例128的紅色警示格外刺眼。陳默想起半年前在中交地產的爆倉經曆:券商營業部的冷光裡,櫃員機械地重複著“請簽署平倉協議”,賬戶餘額歸零的瞬間,窗外的梧桐葉正打著旋兒落下,像極了k線圖上的斷頭鍘刀。此刻他的手指懸在“平倉”鍵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t+1規則就是絞索,散戶永遠比遊資慢半拍!”
深夜十一點,周遠山的視頻通話接通。老人身後的書架上,《證券分析》與《股票作手回憶錄》擠在角落,鏡頭掃過桌麵時,陳默看見自己上周交的換手率分析報告被紅筆圈滿批注。“錯在哪?”周遠山的煙嗓帶著手術刀般的冷冽,背景裡美股開盤暴跌的新聞ticker正劃過屏幕。
陳默盯著複盤筆記,喉結滾動兩下:“第一,流通盤太小。4億的盤子,60換手才2.4億,遊資用五千萬就能拉抬砸盤,流動性幻覺比奶茶店的預收款暴雷還可怕。”他調出龍虎榜,買五席位清一色拉薩營業部,“第二天25的換手是對倒,散戶接了最後一棒——我把對倒量當成了主力建倉。”
周遠山突然切出泰坦股份2021年的k線圖,上市第八天的跌停陰線像道傷疤:“次新股三宗罪,你漏了最致命的第三點——基本麵模糊。”他滑動鼠標,北八道集團案的資料彈出,56.7億罰單的新聞配圖裡,300個賬戶對倒交易的清單鋪滿整屏,“首日78的換手率收割散戶,他們玩的不是股票,是擊鼓傳花的龐氏騙局。你以為的‘無漲跌幅狂歡’,不過是莊家給散戶灌的迷魂湯。”
淩晨四點,陳默在冷汗中驚醒。模擬盤裡還有100手賣單掛在跌停價,現實中他卻點開同花順的營業部聯動功能。輸入,密密麻麻的紅線像蛛網般鋪開,所有箭頭都指向“東方財富拉薩團結路第二營業部”——這個三個月內參與17隻次新股、平均持倉2.3天的席位,正是遊資收割的死亡鐮刀。
“喂?李總。”他撥通電話,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明天的債權人大會,我要查鑫隆地產抵押爛尾樓的設備清單。另外,”他盯著f10裡鑫暖科技的前五大客戶,“他們采購的供暖設備,是不是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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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沉默兩秒,傳來打火機點燃的聲響:“小陳啊,有些事彆太較真。”背景音裡,打樁機的轟鳴突然變得清晰,“明天來現場,你會看到更精彩的‘財務魔術’——比如把沒打完的地基,評估成即將開學的學區房。”
晨光透過紗窗,在陳默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他看著便簽紙上的“”,旁邊是老趙的次新股代碼。手機突然彈出預警,深中華a八連板,龍虎榜買一又是拉薩軍團——那些熟悉的營業部名稱,像極了三年前順控發展見頂時的陣容。
“默哥,你眼睛紅得像兔子。”張胖子遞來一杯涼白開,杯子上印著“股市長紅”的褪色字樣,“要不歇會兒?二舅說他們廠子給鑫隆供貨的合同,甲方簽名跟奶茶暴雷案的公章一模一樣……”
陳默的手指驟然收緊。199章的奶茶店預收款暴雷、200章的銀行爛尾樓抵押、此刻的次新股對倒,所有線索在換手率的量能柱裡串聯成網。他翻開周遠山給的u盤,“次新股收割實錄”裡,順控發展操盤日誌的最後一頁寫著:“散戶迷信高換手等於機會,卻不知道我們在上市第三天就預埋了跌停板出貨單。”
下午,陳默跟著人流走進鑫隆地產債權人大會現場。西裝革履的券商分析師與舉著欠條的供應商混雜在一起,他摸了摸西裝內袋,那裡裝著周遠山連夜發來的資料:鑫暖科技上市前突擊入股的“鑫源投資”,正是200章中出現的資金池公司。
台上,鑫隆地產的財務總監正在展示“優質資產”:“我們的供暖設備來自科創板上市公司,市場估值2.3億……”
陳默舉起手機,屏幕上是鑫暖科技的跌停k線圖:“請問這些設備的采購款,是否已經拖欠超過六個月?供應商川渝閥門廠的工人,現在連工資都發不出!”
會場瞬間嘩然。財務總監的鏡片閃過一道反光,話筒裡傳來電流雜音。後排,那個在200章出現過的金牙馬仔突然站起,西裝下的紋身隨著動作若隱若現:“這位先生惡意抹黑!我們有……”
“有住建局的改造協議?”陳默調出手機裡的爛尾樓照片,雜草叢生的工地裡,鑫暖科技的藍色集裝箱鏽跡斑斑,“還是說,你們和評估公司一樣,把‘規劃中的學區’當成了現成的黃金地段?”
掌聲與咒罵聲此起彼伏。陳默看見台下有供應商掏出手機拍照,鏡頭對準他胸前的參會證——那上麵印著“鑫源集團戰略合作夥伴”,和200章裡銀行大廈的ogo如出一轍。
散會後,李總在走廊攔住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年輕人,知道為什麼次新股首日換手率高嗎?”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鑫暖科技的股東名單,“中簽散戶賣得歡,遊資接得快,可最後接盤的……”他指了指大廳裡舉著欠條的供應商,“是以為‘低估值’的傻子。”
夜幕降臨,陳默坐在陸家嘴天橋上,看著黃浦江麵的燈光倒影。手機震動,周遠山發來條消息:“次新股的嗜血遊戲,核心是利用t+1規則和散戶的暴富心理。記住,當流通盤小於5億,首日換手超過50,就要警惕‘死亡換手率’——那不是狂歡的開始,是收割的倒計時。”
他摸出煙盒,卻發現裡麵隻剩周遠山上次給的半支黃山煙。火苗在江風中明滅,映得鑫暖科技的k線圖忽明忽暗。陳默想起周遠山在201章說的“換手率是人性的溫度計”,此刻終於明白,在次新股的戰場上,每一根量能柱都是莊家的鐮刀,而散戶的熱血,終將在高換手的狂歡中凝固成冰冷的跌停板。
回到出租屋,張胖子正在和二舅通電話。陳默聽見老人帶著哭腔的聲音:“他們說用鑫暖科技的股票抵貨款,可這玩意兒天天跌停,比廢紙還不如啊……”
鍵盤上,鑫暖科技的分時圖還停留在跌停界麵。陳默新建了個文檔,開始記錄次新股的生存法則:
1.流通盤陷阱:小於5億的盤子,高換手易成控盤工具;
2.龍虎榜迷霧:拉薩軍團聚集的席位,80是遊資對倒馬甲;
3.基本麵穿透:上市前突擊入股的關聯方,往往是債務鏈的關鍵一環;
4.時間差絞殺:t+1規則下,首日追高者必成次日砸盤對象。
窗外,暴雨再次砸向玻璃。陳默盯著模擬盤裡的“撤銷委托”按鈕,終於明白周遠山說的“次新股沒有價值投資”——當發行價是市盈率的50倍,當流通股隻有總股本的10,所謂的“新股機會”,不過是資本遊戲的誘餌。
淩晨,他收到老趙的消息:“默哥,停牌了!重組利好!”陳默看著對話框裡跳動的“對方正在輸入”,想起白天在債權人大會看見的場景:鑫隆地產的財務報表上,“應收票據”裡躺著的商業承兌彙票,到期日正是停牌前一天。
“老趙,趕緊賣。”他打下這行字,刪除,又重新輸入,“查一下前十大股東,有沒有‘鑫源物流’。”最終,他隻發了個歎氣的表情——有些教訓,必須自己摔過跤才能明白,就像他在鑫暖科技的跌停板上,終於讀懂了次新股換手率裡藏著的嗜血密碼。
江風透過紗窗,帶來遠處的汽笛聲。陳默關掉所有屏幕,隻剩一盞小燈照著周遠山送的《證券分析》。書頁間夾著的便簽上,老人用鋼筆寫著:“資本市場最殘酷的真相,是莊家永遠在散戶的情緒沸點出貨——而次新股的高換手,就是那根點燃情緒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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