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八年。
春。
乾旱十五年的大明。
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雨。
啪嗒。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點,驟然從墨黑的蒼穹深處砸落。
起初是零星幾點,試探般地敲打龜裂的大地上。
瞬間,那聲音就連成了一片。
嘩——
積蓄了十五年的力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天幕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億萬顆沉重的水珠傾瀉而下。
不再是雨點,而是狂暴密集,連綿不絕的水柱。
它們瘋狂地抽打著乾涸的大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整個世界瞬間被淹沒在一片轟隆隆的水幕之中。
“下雨啦!!”
一聲撕裂般的狂嚎。
從山下鎮子的方向炸響。
緊接著,更多的聲音爆發了。
彙成一片山呼海嘯般的狂潮。
“老天爺終於開眼。”
“雨!是雨!真是雨啊!”
“十五年!”
“十五年了啊!”
無數的人影從那些殘破的泥屋裡衝了出來。
他們像瘋了一樣衝進這瓢潑的暴雨之中。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一個個瘦骨嶙峋,衣不蔽體。
他們仰著頭,張開乾裂得如同枯樹皮的嘴。
貪婪地吞咽著從天而降的雨水。
大笑著,哭嚎著。
有人跪在泥水裡,拚命地磕頭。
額頭砸在泥濘的地上咚咚作響。
有人張開雙臂,在雨幕中踉蹌著奔跑旋轉。
宣泄著所有情緒的嚎叫......
曾經的絕望。
在這一刻被這狂暴的雨水衝刷得乾乾淨淨。
隻化作歇斯底裡的狂歡。
白行簡自認:神諭造勢,天命所歸。
命心腹在轄地鑿碑,收買遊方道士傳謁。
遠在長安的陸沉舟佇立窗前。
望著這場大雨卻是心事重重。
倒不是因為旱情解決,對手就有了糧食收成,所帶來的忌憚。
而是大旱之後,必有大澇。
顧不得多想。
連忙讓賈三撰寫告示,通知關隴各州預防山洪。
平靜的河流孕育不出璀璨的文明。
這樣的河流,大明有兩條。
為什麼要叫黃河為母親河。
因為黃河一旦開始肘擊。
你就會聽到數不勝數的俺滴娘嘞。
長江?
那你能活下來再說。
關中平原四麵環山。
渭河穿行,這種盆地地形本就容易彙集洪水。
秦嶺北坡那些峪口。
黑河、澇河、灃河這些河道。
暴雨時就是天然泄洪通道。
長安的城市規劃排水,早在設計之初就埋下。
後來陸沉舟修繕的時候,又利用現代工藝完善水係網絡。
工部負責疏浚河道,滻河淤積,擴大行洪斷麵。
在各峪口修築堤防,分洪蓄水。
陸沉舟也打算在河岸種植柳樹固土。
之前還刷過不少桃樹、梨樹、竹子.....
本想災荒結束開始退耕還林,沒想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長安日報和官文上公布的消息傳得很快。
不到兩天時間。
各地危險地區的百姓就已經轉移完畢。
乘坐火車前往長安避難。
故土難離,前提是得有活命的機會。
戶部也啟動了災害應急。
賑災減賦、以工代賑、開倉放糧。
這個消息不止在關隴地區流傳。
陸沉舟還派兵加急傳到了天下各地。
起初各諸侯還不信。
但雨晝夜不息,連月不止的情況。
不由得讓他們開始正視起來。
其中唯一一位相信的就是白行簡。
不管事情真假與否。
她的王朝絕對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出事。
收到消息的半個時辰後,就馬上著手於泄洪防汛的工作。
建元八年,七月。
也就是宣德元年。
白行簡登基之後,更改了年號。
荊、襄、陳、宋。
至於河朔州四十餘大水,平地水深數尺....
賈三關閉了奏折,火急火燎地前往將軍府邸。
災荒的時候巴不得下雨,現在又恨不得它馬上停下。
真是搞得你沒有半點脾氣。
“我的想法是移民就粟。”
商議之後,賈三說出了原因。
“隴海鐵路已至潼關,能快速救援東都。”
“如今白行簡在民間頗有聲望,這一場大雨也給我們帶來了機會。”
陸沉舟微微皺眉。
“你的意思是,以救援的名義,吸引百姓前來長安定居?”
賈三點頭,隨即解釋道。
“一來可以收買民心,二來此消彼長。”
“東都洛陽人口銳減,勞動力也就少了一大截。”
“這樣一來,洛陽得以緩解本地糧食、社會風險、財政壓力。”
麵對雙贏的局麵。
陸沉舟沒理由不答應。
連忙讓賈三派出使者前去商談。
關中暴雨,秦嶺北麓山洪衝毀農田屋舍。
長安城注重排水,地下排水管道,可緩解城區內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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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嶺暴雨致澇河、灃河山洪,衝毀戶縣、長安多地受災。
淹沒農田三十萬畝。
陸沉舟下令減免賦稅,開倉賑災。
儘管有了防患,但在天災麵前,還是顯得微不足道。
根據戶部的賑災報告。
關隴各州因災死亡、疫病致死不可勝數。
逃散至長安者,總數就達到十五萬人。
天下各地之中,洛陽最為嚴重。
史官記載:關輔流散,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