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雲低垂,壓得整個城市喘不過氣。寧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側後方那扇專供特殊車輛進出的灰藍色側門,“哐當”一聲拉開,森冷的鐵門鉸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輛噴塗著法院標記、通體漆黑、車窗玻璃做過深色處理的普通製式中型押解麵包車緩緩駛出,輪胎碾過粗糙的地麵,沒有鳴笛,悄無聲息地彙入午後的稀疏車流。車尾後門處兩道貫穿車身的豎條凹痕,是最不顯眼的標誌。
車廂內部狹窄昏暗,前後排間豎起一道堅固的隔離網。趙倩戴著手銬,獨自坐在後排中央的固定座椅上。腕骨在冰冷金屬的壓迫下傳來細微的刺麻感。她身上那套合身得體的灰色職業套裝顯得與這壓抑的環境格格不入,唯有挺直的腰背尚留存著一絲昔日的威儀。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投向車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那些熟悉的高樓、店鋪、廣場,如同褪色的幻燈片。她的嘴唇抿成一道毫無血色的直線,沉默如同凝固的冰蓋。
副駕駛位上是法院法警隊資深的老法警王海,五十多歲,兩鬢斑白,國字臉。此刻他臉上再沒有平日裡辦案時那股帶著些許不耐的從容,眉宇間擰成一個疙瘩,一隻手無意識地反複摩挲著腰間的對講機,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後視鏡。後排情況隔著一層鐵網,昏暗光線和深色玻璃讓看得並不真切。
“王頭兒,您這是……有點心神不寧?”開車的年輕法警小劉透過駕駛室的小窗口瞥了一眼後視鏡,忍不住低聲問道。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穩,但嗓音裡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次任務沒有像往常一樣由警車開路護送,隻有他們一輛車;路線也並非既定常走的城西大道,而是臨時接令改走相對僻靜但路況複雜的濱河老路。
王海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刻意壓得很低:“少廢話!專心開你的車!路線…上頭定的。走哪兒是哪兒,閉著眼開也得送回去!”語氣裡帶著一種強壓下的煩躁和某種難以言說的服從。他渾濁的目光盯著後視鏡裡那個模糊沉默的身影,牙關微微咬緊,手心裡的汗不知何時已經濡濕了對講機冰冷的外殼。任務級彆高,命令直接來自無法質疑的層級,他隻負責送達。
押解車拐進了一條廢棄的河邊公路。這條老路沿著寧州穿城而過的清源河蜿蜒,原本鋪的是柏油路麵,因年久失修和缺乏維護,早已坑坑窪窪,遍布裂痕。一側是長滿了荒草和低矮雜樹的河道斜坡,另一側是零星幾棟早已停工廢棄的爛尾樓,窗框空洞洞張著口,牆體斑駁,襯得整條路更加陰森破敗。車輛的顛簸開始變得劇烈,每一次劇烈的跳動都仿佛要把人的骨頭顛散架。
突然,車身猛地往下一沉,伴隨著一聲悶響!
“艸!軋坑裡了!”小劉猛地踩住刹車,方向盤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得來回抖動!麵包車在破路上歪扭著滑行了五六米才勉強停住。輪胎深深陷進一個灌滿渾濁泥水、足有臉盆大小的深坑裡,車身向右歪斜了近三十度!
“見鬼!這破路!”小劉罵了一句,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們被徹底困住了。
“怎麼回事!”王海因為劇烈晃動差點撞上前擋風玻璃,他穩住身形,厲聲嗬問。
“王頭兒!左前輪陷死了!底盤擱住了!”小劉慌亂地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查看,“得想辦法……”
就在這時!
後排隔離網後的寂靜中,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劇烈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抽搐碰撞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拚命掙紮、瘋狂撞擊著冰冷的車廂壁!
“嗯?!後麵?!什麼動靜?!”王海心臟驟然縮緊,瞬間意識到問題不對!他猛地扭過身體,試圖通過鐵網空隙看向後麵!小劉也顧不上陷坑,飛快地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間——那劇烈的碰撞和掙紮聲戛然而止!
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猛然扼住了喉嚨!
車內陷入一片突兀到詭異、如同真空般的死寂!
一股冰冷粘稠的寒意瞬間順著王海的脊椎竄遍全身!所有的血仿佛都衝到了頭頂,又在刹那退得精光!他腦子裡“嗡”的一聲炸了!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小窗口,嘶吼的聲音因極度驚懼而變調破音:“趙倩?!趙倩?!說話!!!趙倩!!!”
沒有任何回應。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從地獄深處蔓延上來的死寂。
王海猛地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因為動作太快,他落地不穩,踉蹌著撲到車廂後門!手指因恐懼而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在口袋裡瘋狂翻找後門鑰匙!金屬碰撞聲刺耳!小劉也麵色煞白地跟了下來!
哐當!
沉重的後門被猛地拉開!
昏暗的光線湧入車廂後部。
那一瞬間,王海眼中看到的景象讓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趙倩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扭曲地蜷倒在車廂地板上,頭以一種正常人不可能達到的角度斜斜地抵著側壁突出的金屬扣板,四肢軟綿綿地攤開,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已被抽走!那張蒼白的臉上,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已經完全擴散,失去了所有神采,隻剩下純粹的、無邊無際的驚駭與茫然,死死地盯向上方虛空某個不存在的點!嘴角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尚未來得及凝固的白沫,無聲地昭示著最後時刻那刻骨的痛苦!
“人…人不行了!”小劉尖叫出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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