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兩名消防員用擔架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個沉重的東西。那不是檔案，而是一個巨大的金屬櫃體，曾經是不鏽鋼或鐵質的高密檔案櫃，此刻已經被大火嚴重扭曲變形，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黑色煙灰和凝固的白色消防泡沫泥漿。林悅的目光死死釘在櫃門內側一塊巴掌大、僥幸沒被完全燒毀的標簽塑料板上——透過厚厚的汙跡，隱約還能辨認出發黃的紙簽上打印的字跡：寧土審08）字第【模糊】號——【永誠】服裝廠地塊性質變更審批……
就在那模糊的字跡後麵，林悅的眼瞳驟然收縮！在標簽燒焦扭曲的邊緣，在那渾濁的泥水下，她似乎看到了一點極細微的、突兀的紅印！是章印的一角？！還沒等她靠近細看，一個消防員不小心腳下一滑，擔架猛地一歪，那燒得鬆脆的櫃角“嘩啦”一聲碎裂開來！那點若有若無的紅色印記瞬間被抖落的厚厚灰燼和泥水徹底覆蓋！
林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離那毀滅的餘燼隻有幾寸，最終隻能無力地收回。
“深層火場清理還要很久！這火不一般！”老陳的聲音帶著多年經驗積累的敏銳直覺，他壓低聲音，湊近林悅耳邊，一股濃烈的煙味直衝鼻腔，“噴淋頭！林副廳長！整個區域的火災自動噴淋係統，我們衝進去時，閥組竟然是手動關閉的！噴頭幾乎沒工作！”他眼睛裡的火星幾乎要迸射出來，“而且，有幾個關鍵節點噴頭……媽的！我手下在機電房角落廢墟裡摸出來的！噴淋金屬感溫元件的螺絲頭……全被扳手擰了！活生生被人手動扭死的！這他媽是要一鍋端！徹徹底底地毀滅證據！連點骨頭渣子都不打算留！”他的聲音嘶啞憤怒，每一個字都像滾燙的烙鐵燙在人心上。
人為封鎖救援生機！人為製造這場灰燼的葬禮！
林悅沉默地站在那裡，刺鼻的氣味令她喉嚨發緊，眼眶酸澀。但她沒有流淚，那雙銳利如刀的眼睛，在那片翻騰的、象征徹底毀滅的黑白灰燼中，燃起了冰冷刺骨的火焰。這是宣戰！是挑釁！是自認為天衣無縫的毀滅藝術！
“我要所有的監控記錄。”林悅的聲音像浸透了寒冰的水銀，異常平靜地從凍僵的嘴唇中流出，“從昨天下午五點，到今天淩晨四點。每一秒！每一幀！所有進入後院的車輛、人員，哪怕是一片樹葉的影子，我都要！”她轉過身，不再看那冒著青煙的廢墟入口，大步走向臨時設在隔壁一層、被臨時征用為現場指揮中心的國土局會議室。
會議室的空氣比外麵好不了多少，混雜著汗味、煙味和外傷消毒藥水的氣味。幾台臨時拉線的監控主機屏幕亮著，幾個技術員頂著黑眼圈，神色緊張地在鍵盤上敲打。國土局的幾位相關領導都在，麵麵相覷，臉上掛著清晰的驚嚇和更深層次的憂慮。看到林悅進來，他們的目光立刻投過來，像溺水者尋找浮木。
林悅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向擺放著儲存監控硬盤的電腦。
“林副廳長，”一個技術員有些為難地站起身，“檔案庫內部是沒有監控的，隻有地下二層電梯間和通往檔案庫的這條走廊裝了……”
“走廊！電梯間！還有所有通往後院車行入口的監控點！”林悅打斷他，直接坐到電腦前，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擊調用指令，“從現在起，所有監控拷貝由省廳接管。任何人不得接觸原始數據！”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屏幕的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眼神專注到可怕。屏幕上巨大的時間條開始飛速滾動。畫麵從昨天下午五點半，國土局正常下班時間開始流動。人流如潮水般退去，燈火逐次熄滅。走廊變得空蕩，隻有頂燈蒼白冰冷的光。
林悅的呼吸放得很慢，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掃描著每一個畫麵角落。
夜色漸深。畫麵中的時間來到了午夜時分。走廊裡偶爾走過一個動作遲緩的夜班清潔工，推著大大的保潔車。一切都如同以往無數的夜晚一樣平淡、死寂。
突然！時間戳跳轉到淩晨一點十七分——走廊儘頭通往檔案庫厚重防火門的監控畫麵！
極其輕微、轉瞬即逝的電流乾擾波動了一下！畫麵邊緣出現了不到半秒的、雪花狀的輕微噪點！緊接著，畫麵似乎有極其短暫的明暗閃爍，快得如同幻覺！林悅瞳孔猛地一縮！她立刻將畫麵倒回，放大到極限，開啟逐幀模式！
第一幀11702）：空蕩走廊，防火門緊閉。燈光穩定。
第二幀11703）：畫麵頂部左下角一小塊區域大約10x10像素）發生瞬間亮度和色彩畸變！像一道極快的影子掠過信號源！
第三幀11704）：畫麵恢複正常！
而在同一時刻，電梯間監控畫麵裡，顯示電梯停在一樓從未動過！通往院內的後門出入口監控也顯示無人進出！
“見鬼了？”旁邊一個技術員忍不住低呼，“這像是瞬間信號乾擾？”
林悅沒有說話，她的手指冰涼。這是高手的痕跡！一種可以遠程施加、精準控製的電子乾擾。不是內部人員。至少，不是直接刷臉進入的人！她繼續往前推，目光如鷹隼般搜尋一切異常。淩晨兩點四十分，走廊畫麵再次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夜班清潔工，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推著那輛保潔車，在防火門外停頓了約一分鐘，似乎在整理拖把和水桶，動作緩慢遲鈍。但林悅的目光死死釘在他推車扶手的左手上！
那隻手在彎腰整理水桶時，無意間抬起對著防火門上方的一個角落——那裡是門禁控製盒的位置！袖子落下寸許，在手腕內側靠近虎口的位置，借著頂燈的冷光，似乎有一道異常的白痕閃過！那不是疤痕，更像是極新的、剛愈合脫痂的傷口留下的淺色印記！
林悅的心臟狂跳！她猛地切到更早時段的監控畫麵！瘋狂回找！
昨天傍晚六點二十分，同樣的走廊！下班人潮剛散！那個夜班清潔工正拿著一塊抹布在擦拭防火門旁邊的消防栓箱！光線明亮！就在他抬臂擦拭高處時，袖口自然滑落，手腕內側清晰可見一道將近十厘米長、呈倒鉤狀的深褐色陳舊瘢痕，像一隻醜陋蜈蚣蜿蜒匍匐！
而就在剛剛淩晨兩點四十的畫麵裡，那道傷疤……不見了！隻剩下一片正常的皮膚紋理！
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