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技術中心的臨時應急審訊室被改成了臨時指揮部。煙味、汗味、新打印文件散發出的油墨味混雜在一起,空氣黏稠汙濁。林悅剛掛斷一個加密電話,通話內容圍繞著一個剛浮出水麵的關鍵影子賬號和境外交付的最後期限。疲憊和巨大的壓力在神經上拉鋸,讓她眼底結著血絲,像無數細小的裂痕。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和賬戶交叉比對結果像螞蟻組成的迷宮,而他們需要找到那唯一的一扇暗門。
“林頭兒,”徐輝揉著布滿紅絲的眼睛,手裡捏著三張用曲彆針彆在一起、明顯剛從高速打印機出來的彩印文件紙張還帶著熱度),快步湊到林悅桌邊,“國土那邊的緊急通報傳過來了。”他把文件往林悅麵前一推,用筆尖點了點其中一張加粗的掃描件標題——《王德發自殘現場初步物證分析報告最高密)》。他的嘴唇有些乾裂,說話帶著沙啞的急切,“留置中心出事了!王德發剛剛……自殺未遂!”後麵幾個字壓得很低,幾乎變成了氣聲。
林悅眉心猛地一跳,手指夾著的煙懸在半空。“什麼?!”她的聲音不高,但那驚怒卻在瞬間讓室內的溫度驟降幾度。“嚴重嗎?”
徐輝急促點頭,語速如機槍點射:“剛剛脫離生命危險!看守發現異常衝進去時血都流了一地!人是按住了,止血包紮了,但因為位置特殊和失血嚴重導致大腦短暫缺氧,現在還深度昏迷!關鍵是……”他咽了口唾沫,喉嚨乾澀地滾動了一下,“現場……現場留下了東西……就是這個!”
他的筆尖指向報告最後附帶的那張彩色掃描件——一張a4紙的特寫。紙張被大片的、深淺不一的紅色浸透,如同一幅由絕望、憤怒和劇痛繪成的抽象畫。在血漿暈染最重的中心區域,幾個極其扭曲、如同用破碎肢體在掙紮中書寫出來的字跡刺眼地暴露在鏡頭下:
「周正陽組織部長都——是——他!」
最後那個巨大的感歎號,像一顆由血液凝成的炸彈。
“‘組織部’?‘部長’?”林悅的眼神如同淬過冰的刀鋒,瞬間鎖死在這殘破的字跡和它帶來的巨大指控上。她下意識地重複著這血寫的殘詞斷句,語氣沒有絲毫疑問,反而帶著一種冰冷刺骨的確定。這個詞彙出現在這裡,意義絕非常規官位。它指向的是一個由權力、資本和非法渠道編織成的、紮根在寧州地下的龐然大物,一個操控人事、輸送利益、屏蔽阻礙的地下堡壘核心!
“看守在發現他時隻看到那張紙蓋在他胸前,內容……”徐輝的聲音還在微微發顫,“內容太……太匪夷所思!已經用最嚴密的方式封存保護了!但……王德發現在深度昏迷無法說話,這張紙……”
林悅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與地板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她甚至沒有拿起那張報告,冰冷的視線穿透了薄薄紙張上那驚心動魄的血色,如同直接看到了留置點那張被鮮血浸透的控訴狀本身!
“立刻!”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足以切割鋼鐵的鋒芒,“把這張紙!是那張沾著血的紙!用最高級彆的物理防護方式!原件!立刻!護送回市局技術處核心物證科!做最全麵的微量物證提取、血液物證檢測、字跡壓痕分析和筆跡模擬重建!我要知道每一個筆畫裡凝結的是不是王德發的血,寫下的每一個字是不是他親自刻上去的!立刻!”
她眼中燃燒的不再是疲憊,而是冰冷的、近乎焚毀一切的火焰。這血書,是深淵之下的瀕死者拋出的火種!
“另外!”林悅猛地轉向徐輝,命令如同出鞘的劍,“調取王德發留置房間過去八小時內所有監控畫麵!時間精確到秒!門外看守巡查登記!人員進出登記!任何一個接觸過他的工作人員名單、所有進入房間的物品來源清單!特彆是這張紙可能的進入方式!查!給我翻個底朝天!看誰能在嚴密監控下把這催命符塞進留置者的書裡!”
“明白!”徐輝被林悅驟然爆發的殺氣激得渾身一凜,立刻挺直背脊,抓起桌上的電話就開始急速傳達指令。動作迅捷如臨戰的士兵。
技術中心裡所有人瞬間忙碌起來,指令化作電波傳輸出去。打印機開始嗡嗡作響,打印物證流轉單和特殊押運文件編號。空氣因高度的壓力而凝固。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那扇沉重的防火門被猛地推開!一股淩厲的風刮了進來,伴隨而至的是李明安冷硬如鐵塔的身影。他臉色陰沉,步履急促,甚至帶著幾分不顧儀態的匆忙,徑直闖入了這個臨時指揮中樞。深色毛料西裝下擺還沾著室外未散的濕寒氣。他目光銳利如鷹,幾乎瞬間就鎖定了徐輝手上那張還散發著打印餘溫的報告複印件——特彆是報告下端那張觸目驚心的“血書”掃描件!
李明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如同覆上了一層嚴霜。他眉頭深鎖,幾步跨到徐輝麵前,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語速快而壓抑:“這份報告的內容涉及在押人員的極端隱私安全!尤其是他瀕死狀態下精神狀態混亂時的精神產物!”他目光銳利如刀鋒,“現在立刻!停止所有與之相關的操作!將原始物證和王德發留置期間所有待核物品、待查記錄!全部交由省紀委物證管理中心統一保管處理!立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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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斬釘截鐵,帶著強大的壓迫力。徐輝臉色瞬間發白,握著電話聽筒的手僵在半空,目光下意識地瞟向林悅,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無措。省紀委物證管理中心……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將徹底失去對這張可能是擊破鐵幕唯一鑰匙的血書物證的控製權!意味著所有剛剛開始的緊急物證分析會被徹底掐斷!
林悅猛地一步跨出,擋在徐輝和那張報告之前!她的動作淩厲如刀,幾乎帶起一股氣流。她就那麼直直地站在李明安麵前,距離近得幾乎能聞到他身上帶著室外的冰冷水汽和雪茄的餘味。她的眼神沒有任何退讓,隻有如同沉靜火山底下正在翻湧的熔岩。
“李組長!”林悅的聲音異常清晰,音調不高,卻如同淬過寒冰的利刃破開了指揮中心那令人窒息的凝滯,“這血書!是王德發在臨死邊緣最後、最直接的控訴證物!它指向了這深潭之下隱藏的最大黑手!”
她略微停頓,目光死死釘在李明安冰冷、試圖隱藏情緒的瞳孔深處,每個字都砸得地麵砰砰作響:
“它現在就放在我們眼前!浸著他自己的血!寫著‘周正陽’,指著‘地下組織部長’!你現在要它交給另一個地方‘保管’?交給誰?交給誰去‘處理’?!王德發躺在icu裡生死未卜,這紙上的血跡都還沒冷!你們等得了流程?寧州這塊地上的膿瘡爛肉還能捂到什麼時候?!”
李明安鏡片後的眸光驟然一縮,銳利的視線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波動和動搖!臉頰的肌肉也似乎因為猝不及防的激烈質詢而極其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林悅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精準地捕捉到了這瞬息即逝的裂痕!那裡麵有震驚,有被頂撞的不快,更有一種被猝然洞穿了真實意圖的狼狽和遲疑!這動搖本身,就是無聲的證據!指向那個操控一切的陰影之手!
然而,這裂痕瞬間被更深的冷漠和一種帶著威壓的凜然覆蓋:“林副廳長!注意你的身份和措辭!這是組織程序!任何證據都要在規範的流程下確保公正性!不是交給誰的問題!是組織的原則!”
就在林悅與李明安視線交擊、殺機無聲對峙的當口!
距離他們所在的指揮中心不遠處的急診科臨時監護區走廊,卻爆發出一陣極其短暫的、幾乎被忽略的低沉騷動。
兩名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便服但氣質精乾的人推開急診科通道的門,出示了證件後徑直走向通往vip臨時監護室方向的通道。他們身後跟著市局技術科兩名年輕警員,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特殊的帶氣壓鎖定的銀色保溫箱——王德發所寫血書的原物就在其中。省廳紀檢的專員在接到李明安命令後抵達現場監督押運。
他們剛走到監護通道入口處,腳步忽然一頓!
斜對麵的走廊轉角處,一道同樣穿著便裝、卻刻意壓低帽簷的修長身影,如同蟄伏在陰影處的獵豹,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是周正陽!他被一名護士模樣的女子神色鎮定得近乎怪異)半攙扶著,臂彎上還掛著一袋點滴輸液瓶,臉色蒼白得如同刷了一層白堊,額角頭發被冷汗黏連,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正腳步虛浮地被護士引導著挪步換病房通道。然而就在經過監護通道入口的刹那!周正陽的眼角餘光似乎無意間掃過那個銀色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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