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剛過。
寧州市政府老行政樓如同沉睡的巨獸，匍匐在濃重的夜色裡。白日裡莊嚴肅穆的蘇式建築，此刻隻剩下模糊而沉重的輪廓。寒風呼嘯著穿過空曠的庭院，卷起枯葉和塵土，發出嗚嗚的悲鳴，如同無數冤魂在低泣。大樓內部一片死寂，隻有安全通道幽綠的指示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勾勒出漫長而壓抑的走廊輪廓。
兩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大樓背陰麵一處極其隱蔽的、被巨大冬青樹叢遮掩的維修通道入口。陳誌明和林悅。兩人都換上了深色的緊身工裝，臉上塗抹著偽裝油彩，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林悅手中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信號乾擾器，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波形圖。她對著入口處鏽跡斑斑的金屬門鎖操作了幾下，門鎖發出極其輕微的“哢噠”聲，應聲而開。一股混合著灰塵、鐵鏽和陳年油汙的渾濁氣息撲麵而來。
通道狹窄、陡峭、布滿蛛網。陳誌明打頭，林悅緊隨其後，兩人如同壁虎般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水泥牆壁，在絕對的黑暗中摸索著向下。隻有陳誌明手中微型手電發出的、被嚴格限製光錐的微弱光束，勉強照亮腳下布滿油汙和碎石的台階。空氣汙濁而沉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黴菌的味道。
下到地下二層，通道儘頭是一扇厚重的、布滿灰塵的鐵門。門後，就是整棟大樓龐大而古老的中央空調通風係統核心——主風機房。
推開沉重的鐵門，一股更加強勁、帶著巨大回響的風聲瞬間灌滿了耳膜！巨大的空間裡，數台如同史前巨獸般的鑄鐵風機在黑暗中沉默矗立，扇葉上積滿了厚厚的黑色油泥。粗壯的通風管道如同巨蟒的巢穴，從四麵八方彙聚於此，又延伸向大樓的每一個角落。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鐵鏽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陰冷氣息。
風聲是這裡唯一的主宰。巨大的氣流在管道中奔湧、碰撞、回旋，發出低沉而持續的轟鳴，如同巨獸沉睡時的呼吸。陳誌明手中的光束掃過，光柱裡飛舞著無數細小的塵埃顆粒，如同迷亂的星屑。
“主回風管道！”林悅湊近陳誌明耳邊，聲音壓過風聲，指向頭頂一根最為粗壯、直徑足有一米多的巨大圓形管道，“所有樓層的新風最後都彙入這裡，再被風機抽走！張振業的辦公室在五樓東側，回風口就在他檔案櫃後麵的檢修口附近！”
陳誌明點點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管道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黑色積塵和油汙，冰冷而滑膩。他深吸一口氣，將微型手電咬在嘴裡，雙手抓住管道側麵一處鏽蝕的金屬支架，雙臂肌肉賁張，身體猛地向上一躥！如同猿猴般攀上了那根巨大的管道頂部！
林悅緊隨其後，動作同樣矯健利落。兩人趴在冰冷、布滿油汙的管道頂端，如同兩隻巨大的壁虎。強勁的氣流從下方管道口噴湧而出，吹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
陳誌明沿著管道頂部，向著深處、氣流來源的方向匍匐前進。管道表麵異常濕滑，每一步都需極其小心。積塵被蹭開，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鐵鏽。林悅跟在他身後，手中拿著一個高靈敏度的金屬探測儀，屏幕上的信號微弱地跳動著。
管道內部的空間比想象中更加巨大。強勁的氣流裹挾著冰冷的塵埃撲麵而來，帶著濃重的陳腐氣息。手電光束在無儘的黑暗中隻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區域，粗糲的管壁在光影中飛速向後掠去。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隻剩下風聲的嘶吼和心臟在胸腔裡沉重的搏動。
不知爬了多久，陳誌明的手電光束掃過前方一處管壁時，猛地頓住！
那裡的積塵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厚，顏色也更深，形成一片不規則的、微微凸起的區域。邊緣隱約可見幾道極其細微的、像是被硬物反複刮擦過的痕跡！
陳誌明的心臟猛地一縮！他加快速度爬過去，湊近那片區域。探測儀屏幕上的信號陡然增強，發出輕微的蜂鳴！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拂開厚厚的積塵。灰塵下，管壁上一塊巴掌大小的方形區域顯露出來——那裡的鐵鏽似乎被刻意刮掉過，露出相對光潔的金屬表麵。而在那金屬表麵中央，赫然鑲嵌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與管壁融為一體的金屬凸起！那凸起隻有黃豆大小，形狀不規則，表麵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幽暗的金屬光澤！
一個微型磁吸式暗格！
陳誌明屏住呼吸，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輕輕按向那個金屬凸起。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被風聲無限放大的機括彈響！
金屬凸起應聲彈開，露出下方一個僅有火柴盒大小的、深不見底的方形凹槽！
凹槽底部，靜靜地躺著一枚東西！
陳誌明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那是一枚比指甲蓋略大、邊緣極其光滑、通體呈半透明琥珀色的……方形薄片！薄片內部，似乎封存著某種極其微小的、排列整齊的黑色點狀結構！
微縮膠片！
張振業用生命守護的……最後的火種！
陳誌明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他極其小心地、如同捧起世界上最珍貴的易碎品般，用指尖的鑷子，輕輕夾起那枚冰冷而脆弱的膠片。
手電光束聚焦在膠片上。半透明的琥珀色材質在光線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而在那微小的、排列整齊的黑色點陣上方，靠近邊緣的位置，一行肉眼幾乎難以辨認、卻用極其精細的蝕刻技術留下的微縮文字，在放大鏡的輔助下，清晰地映入陳誌明因極度震驚而收縮的瞳孔：
“周氏土地交易網絡全圖19782008）原始備份張振業絕密”
下方，還有一個更小的、如同烙印般的數字標記：37。
三十年的交易網絡！原始備份！張振業！絕密！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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