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紅製衣廠舊址的荒蕪如同巨大的、正在潰爛的瘡疤,在鉛灰色的天幕下蔓延。寒風卷著冰冷的雨絲,抽打著枯黃的蒿草,發出嗚咽般的悲鳴。泥濘的地麵上,那被覃楓和幾個老工人豁出性命鑿開的水泥洞口,如同大地被強行撕開的傷口,裸露在淒風冷雨中,散發著濃重的泥土腥氣和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冷。
覃楓佝僂著背,半跪在洞口邊緣,胸腹間那道猙獰的傷口在每一次呼吸中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和酸脹,冷汗混合著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單薄的工裝。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睛,在雨幕中亮得驚人,燃燒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近乎偏執的銳利光芒。他死死盯著洞口下方那片被應急燈慘淡光芒勉強照亮的巨大地下空間——堆積如山的木箱,如同沉默的墓碑,埋葬著周家、鄭國鋒那夥人盜掘國寶、走私賣國的滔天罪證!
“覃……覃師傅……”陳阿福佝僂著身子,枯瘦的手緊緊攥著一把撬棍,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一種被逼到絕路的決絕,“雨……雨大了……宏遠那幫狗……會不會……”
“會。”覃楓的聲音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寒意,“他們一定會來。封了入口……隻是開始。裡麵的東西……他們不會放過。”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穿透雨幕,掃向遠處宏遠資本圈地圍牆上那麵嶄新的、印著“宏遠·未來城”巨大ogo的廣告牌,鮮豔刺目的色彩在灰暗的天地間顯得格外荒誕和殘酷。
“那……那怎麼辦?”另一個臉上帶疤的老工人喘著粗氣,聲音帶著濃重的痰音和不安,“東西……這麼多……這麼沉……我們……我們搬不走啊!”
“搬不走……就守著!”覃楓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守著!等林秘書長他們來!等徐廳長帶人來!等……收網!”他猛地攥緊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脆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軟肉,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下胸口的劇痛和翻湧的絕望。
就在這時!
“嗚——嗚——嗚——!”
一陣刺耳!淒厲!如同垂死巨獸哀嚎般的警笛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風雨的嗚咽!由遠及近!瞬間將整個廢棄廠區籠罩在末日降臨般的恐怖音浪之中!
“來了!”陳阿福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枯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覃楓的心臟驟然縮緊!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脖頸!他猛地站起身,胸口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廠區入口方向!
雨幕中!數輛閃爍著紅藍爆閃警燈的黑色越野車!如同出籠的鋼鐵猛獸!卷起渾濁的泥水!咆哮著衝破荒草叢生的廠區大門!直撲而來!緊隨其後的,是兩輛噴塗著“文物稽查”字樣的白色依維柯!車身上巨大的國徽圖案在雨水中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輪胎在泥濘的地麵上拖出長長的黑色印記!七八輛車子如同鐵桶般,瞬間將覃楓、陳阿福和幾個老工人死死圍在洞口周圍!車門猛地打開!數十名身穿黑色特警製服、手持防暴盾牌和警棍的彪形大漢,如同潮水般湧出!動作迅猛!訓練有素!瞬間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冰冷的槍口和警棍在雨水中閃爍著寒光!一股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瞬間彌漫開來!
緊接著,文物稽查車的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筆挺藏青色行政夾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容嚴肅、約莫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在一名年輕秘書和幾名同樣穿著文物稽查製服的工作人員的簇擁下,緩步下車。他撐著一把黑色雨傘,步履從容,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混合著公事公辦和不易察覺的冷漠威嚴。
“誰是負責人?”中年男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被圍在中間、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覃楓等人,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雨幕的、不容置疑的權威。
覃楓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怒火和胸口的劇痛,向前一步,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我是覃楓。這裡沒有負責人。隻有……守墳人。”
“守墳人?”中年男人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落在覃楓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和不易察覺的輕蔑,“我是省文物局副局長王振華。接到群眾舉報,稱永紅製衣廠舊址發現大規模非法文物埋藏點。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及國家文物局緊急授權,現依法對該區域所有涉案文物進行緊急接管、封存、轉移!無關人員,立刻退後!不得阻撓執法!”
他的話音未落,身後幾名文物稽查人員立刻上前,手裡拿著封條、鎖具和記錄儀,目標直指洞口!
“接管?封存?轉移?”覃楓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嘲諷的弧度,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王副局長!群眾舉報?舉報誰?舉報我們這些發現文物、保護文物的‘守墳人’?還是舉報那些刨祖墳、賣國寶的盜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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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手指向洞口下方那片幽暗的空間,聲音因憤怒而嘶啞變形:“看看下麵!看看那些貼著‘服裝樣品’標簽的木箱!裡麵裝的是什麼?!是鎢礦砂!是稀土精粉!是鈾礦濃縮物!是……是西周青銅重器!是洛陽金村東周王陵被盜的國寶!是周家!是鄭國鋒!刨了華夏的祖墳!用海關免檢通道!運出去賣錢!現在!你們文物局!打著‘保護’的旗號!要來‘接管’?!接管什麼?!接管他們沒來得及銷毀的罪證?!還是……替他們擦屁股?!!”
“放肆!”王振華臉色瞬間鐵青!眼中閃過一絲被戳穿的驚怒和冰冷的殺意!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覃楓!注意你的言辭!你涉嫌非法挖掘、破壞文物現場!煽動群眾!阻撓執法!現在!立刻!讓開!否則!以妨礙公務罪論處!帶走!”
“是!”兩名身材魁梧的特警立刻上前,冰冷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伸手就要抓向覃楓的肩膀!
“誰敢動!”帶疤的老工人猛地掄起撬棍,擋在覃楓身前,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媽的!老子跟你們拚了!想搶東西?!除非從老子屍體上踏過去!”
“對!拚了!”其他幾個老工人也紅著眼睛,抄起地上的鐵錘、鋼釺,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發出絕望的嘶吼!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冰冷的雨水澆在雙方身上,卻澆不滅那即將爆發的、如同火山岩漿般的怒火和殺意!特警手中的警棍和防暴盾牌在雨水中閃爍著寒光!包圍圈驟然收緊!空氣凝固得如同即將炸裂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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