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噪音的潮水淹沒戰場,
聖堂的炮火在寂靜中啞然;
搖籃曲穿透信息的繭房,
巨艦的鏽殼剝落露出三千棺槨的虛影;
當存在本身被宇宙遺忘時,我們躍向那口為眾生準備的巨大棺材。
那無處不在、粘稠得如同液態油脂的白噪音,漫過腳踝,爬升小腿,冰冷而窒息。
它並非聲音,更像是一種強製性的遺忘,一種對信息本身的閹割。
聖堂巨艦副瞳充能的灰白光芒,在這片不斷增厚的白噪音之海中,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磨砂玻璃,變得模糊、扭曲、遙遠。
那足以抹殺存在的恐怖威壓,竟詭異地被稀釋、鈍化了,仿佛從近在咫尺的鍘刀,變成了博物館裡隔著防彈玻璃展出的危險古董——
你知道它致命,但那致命的鋒銳感卻被距離和介質隔絕了。
同樣的鈍化感也降臨在我們身上。
我體內那狂暴燃燒的劇痛星圖,其撕裂靈魂的“痛覺音符”,在白噪音的包裹下,正被一層層裹上厚厚的棉絮。
劇痛依舊存在,依舊在焚燒我的生命本源,但那尖銳的、足以瞬間摧毀意識的峰值被強行壓平、拉遠,變成了一種沉悶的、背景化的持續灼燒。
這感覺詭異至極——痛苦並未減輕,隻是變得無關緊要了?仿佛那具正在被焚燒的身體,不再是“我”。
更糟的是,我懷中冷白嬰兒那斷斷續續、如同生命線般的搖籃曲調,也在這白噪音的覆蓋下變得艱澀、微弱,如同溺水者的最後幾串氣泡。
它與我星圖之間那脆弱的諧振,那維係著我意識不潰散的關鍵共振,出現了明顯的遲滯和阻塞!
精密的齒輪間灌滿了粘稠的沙粒,運轉得無比艱難。
熵蝕的紫黑汙染趁機沿著靈魂之弦的裂痕加速侵蝕,冰冷虛無的觸感如同跗骨之蛆,貪婪地啃噬著我存在的根基。
“操…這什麼鬼動靜…”
錢多寶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被強行壓平的沉悶和茫然,像是從一個很遠的水下傳來。
他左臂那片被“存在抹殺”光暈擦過、變得半透明的區域,在白噪音的覆蓋下,侵蝕似乎停滯了,但那片區域的“存在感”也變得更加稀薄、模糊。
他甩了甩腦袋,試圖驅散那種令人昏昏欲睡的麻木感,雷炎殘片的暗紅光芒在他體表微弱地起伏,如同缺氧的火苗。
“胖爺感覺像被塞進了一團隔音棉裡…連疼都他媽疼不痛快了!”
《…確認…!該…白噪音…場…具有…強效…信息…降格…及…認知…鈍化…效果…!》
《…初步…分析…:非…定向…攻擊…!更似…某種…全域…性…自我保護…機製…!》
《…命名…:觀測者…之繭…!》
泠的數據流在白噪音的乾擾下也出現了斷續和延遲,如同信號不良的電台,但核心信息依舊清晰而震撼。
觀測者之繭!
宇宙直播網絡形成的自我保護繭房?
它正在強製“降格”這片區域內所有過於激烈、可能危及網絡本身穩定性的“高維信息衝突”,將其強行壓製到“無害”的背景噪音水平!無論敵我!
聖堂巨艦的反應證實了泠的判斷。
那龐大鏽蝕的艦體在白噪音的汪洋中微微震顫,如同擱淺的巨鯨。
艦橋主瞳和兩個正在充能的副瞳,其灰白死光劇烈地明滅、閃爍,充滿了冰冷的困惑和…被冒犯的怒意?
它顯然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它的存在抹殺射線是宇宙規則的體現,是最高效的清理工具,此刻卻被這莫名其妙的、覆蓋一切的白噪音場強行“降格”了威力,甚至乾擾了鎖定!
就像一個拿著激光手術刀的外科醫生,突然被丟進了一個充滿濃霧和厚重毛玻璃的手術室,連目標都看不真切!
嗡——!
巨艦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覆蓋艦體表麵的厚重暗紅鏽層,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撕扯,大塊大塊地剝落、崩解!
露出的不再是冰冷的蝕刻金屬,而是裂痕!
無數道深邃、蜿蜒、邊緣閃爍著不祥暗紫色能量的巨大裂痕,遍布艦體!
這些裂痕深處,隱隱透出更加幽暗、更加令人心悸的波動,仿佛這艘鏽蝕的巨艦隻是一個勉強包裹著某種恐怖存在的、布滿裂痕的陶俑!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透過那些崩裂的鏽層縫隙和巨大的艦體裂痕,在白噪音繭房扭曲的光影中,驚鴻一瞥地閃過一些難以名狀的輪廓!
那絕非艦船應有的結構!巨大、方正、棱角分明,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冰冷、死寂、帶著跨越無儘時空的蒼涼氣息…像是一口口棺材?!
無數口巨大無比的、風格迥異的、由未知材質構成的棺槨,被強行塞進了這艘巨艦的“腹腔”之中?!
這驚悚的幻象隻持續了一瞬,剝落的鏽層碎片和艦體裂痕深處湧出的暗紫能量迅速將其掩蓋。
但那一瞥帶來的冰冷死寂和浩瀚蒼涼,卻如同冰錐,狠狠刺入了我的意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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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棺材?!胖爺沒眼花吧?!”
錢多寶也捕捉到了那駭人的一瞥,聲音都變了調,之前的昏沉感被瞬間的驚悚驅散了大半,“這他媽聖堂不是執法者嗎?怎麼肚子裡裝的跟個移動墳場似的?!”
《…檢測…到…超高…密度…異種…時空…褶皺紋…!》
《…特征…與…艦體…內部…觀測…幻象…吻合…!》
《…推測…:聖堂…巨艦…內部…封存…巨量…非本…宇宙…時空…泡…或…文明…殘骸…!》
泠的數據流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聖堂…封存文明殘骸的移動墳場?
它抹殺“錯誤”,然後將“錯誤”的殘骸當作藏品或…燃料?
這個認知比它的抹殺射線更加冰冷徹骨!
就在我們被聖堂艦體內部的駭人景象所震懾的刹那,那無處不在的白噪音繭房似乎“感知”到了巨艦內部泄露出的、更加“高維”且“危險”的時空褶皺信息!
嗡————!
覆蓋全域的白噪音強度驟然飆升!如同億萬隻憤怒的公蜂同時振翅!
粘稠的“油脂”瞬間變成了凝固的“水泥”!空間被徹底“糊”住了!
聖堂巨艦主瞳射出的、正與我慘白星圖漣漪僵持的第二道存在抹殺射線,首當其衝!
那灰白的死光,連同其前端不斷吞噬光線的微型黑洞,在白噪音的瘋狂壓製下,如同被投入強效凝固劑的液體,迅速變得“遲緩”、“粘稠”,其抹殺存在的恐怖本質被強行“凍結”、“降格”!
構成射線的灰白光芒粒子運動速度肉眼可見地降低,邊緣那絕對零度的死寂光暈也變得模糊不清!
支撐著星圖漣漪的我,壓力驟減!
但這份“輕鬆”卻帶著致命的代價!
白噪音同樣瘋狂地包裹、滲透著我的星圖漣漪和冷白的搖籃曲調!
慘白的漣漪光芒被強行壓製、收斂,變得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熄。
冷白嬰兒那微弱的搖籃曲調,更是被壓製得幾近斷絕!
隻剩下一點點微弱的本源波動,在我懷中艱難地維持著。
最恐怖的是認知層麵的侵蝕!
隨著白噪音強度達到頂峰,它不再僅僅是覆蓋聲音、鈍化感知。
它開始篡改!覆蓋!遺忘!
我視野的邊緣開始出現大片的、蠕動著的、灰白色的“雪花噪點”!
這些噪點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景象——破碎的平台、飄散的豐碑淚、扭曲的金屬殘骸、甚至聖堂巨艦那龐大的鏽蝕輪廓!
被噪點覆蓋的區域,並非消失,而是從我的“認知”中被強行剝離!
大腦自動將其“合理化”為一片毫無意義的、無需關注的背景!
錢多寶的身影在我側前方,但他的左臂那片半透明區域,連同周圍一小片空間,已經徹底被蠕動的灰白噪點淹沒。
在我的感知中,那裡變成了一片“理所當然”的空白,仿佛他的手臂本就該是那個形狀!
“胖子!你的手…”
我驚駭地試圖提醒,但話語出口,卻發現自己對那片“空白”區域的描述變得極其困難,詞彙在腦海中迅速變得蒼白、模糊,關於那片區域“異常”的記憶正在被白噪音飛速地覆蓋、抹平!
“我的手?我的手怎麼了?”
錢多寶茫然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他的表情凝固了,瞳孔中充滿了極致的困惑和遺忘!
“我…我的手…好像…沒什麼不對?”
他試圖活動左臂,動作卻帶著一種詭異的、不協調的遲滯感,仿佛在操控一件不屬於自己的義肢。
雷炎殘片的光芒在那片“空白”區域邊緣徒勞地閃爍著,卻無法穿透那層認知的屏障。
他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迅速轉向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不是對傷痛的恐懼,而是對“自我”正在被未知力量強行修改、遺忘的恐懼!
“不…不對!有什麼東西…被…被拿走了?!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警告…!觀測者…之繭…進入…終極…防禦…模式…!》
《…啟動…信息…層麵…存在…性…過濾…及…認知…重塑…!》
《…目標…:將…所有…超出…閾值…的…高維…衝突…及…其…關聯…存在……降格…為…無害…背景…或…徹底…遺忘…!》
泠的數據流在白噪音的狂潮中如同狂濤中的孤舟,光芒急閃,傳遞著最後的、也是最恐怖的警報!
終極防禦模式!
它要將我們,連同聖堂巨艦那危險的內部存在,一同“無害化”——要麼降格為宇宙背景裡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要麼…從所有觀測者的認知乃至存在層麵,徹底抹去!遺忘!
聖堂巨艦顯然也意識到了這白噪音繭房的終極威脅遠超乎想象!
艦體內部那些巨大的裂痕中,暗紫色的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狂猛地噴湧而出,試圖抵抗白噪音對艦體內部“藏品”信息的覆蓋和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