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新生之淚”傳來微弱卻固執的暖意,像一塊剛熄滅的炭核,竭力對抗著三星堆深夜刺骨的寒氣和體內翻江倒海的劇痛。
斷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刮擦著內臟,喉嚨裡全是鐵鏽般的腥甜。
胖子錢多寶癱坐在我旁邊的泥地裡,呼哧帶喘,滿臉血汙混著泥漿,像剛從地獄泥潭裡撈出來的年畫娃娃,喜慶又猙獰。
他一隻眼睛腫得隻剩條縫,死死盯著天空。
“操…操…操…”
他嘴裡反複嚼著這個字,仿佛那是唯一能錨定現實的咒語。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片覆蓋全球的暗金光膜投影,依舊忠實地、冷酷地直播著地心深處那座由“歸零胎兒”盤踞的、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青銅神壇墳場。
隻是,墳場變了。
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與緩慢侵蝕。
投影畫麵劇烈震顫,如同一個瀕死巨人痛苦痙攣的胸腔。
包裹著“歸零胎兒”的暗金光膜上,蛛網般的鏽蝕裂紋瘋狂蔓延,深不見底。那團懸浮在漩渦中心、粘稠如凝固詛咒的暗金膿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內收縮、坍陷,仿佛被一個無形的黑洞瘋狂吮吸!
膿液中心,一個更小、更幽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線的奇點,正在形成!
“嗚——嗷——!!!”
穿透光膜的尖嘯再次降臨,比之前更加淒厲、暴戾,其中蘊含的痛苦幾乎實質化,狠狠砸在三星堆遺址每一個活物的神經上。
大地在呻吟,祭祀坑邊緣的土層像酥脆的餅乾般大塊大塊剝落、坍塌。
幾個離坑邊稍近的武警戰士悶哼一聲,七竅瞬間滲出血絲,直挺挺栽倒。
張教授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眼鏡飛出去老遠,他徒勞地在地上摸索,布滿皺紋的臉因極致的恐懼和震撼而扭曲。
“那鬼東西…在吃自己?!”
胖子抹了把流到下巴的血,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小滿!你胸口那玩意兒…到底把它咋了?”
我艱難地吸了口氣,每一次都牽扯著斷裂的骨頭,劇痛讓眼前陣陣發黑。
“冷白…她…撫平了麵具…然後…那鬼胎兒就…”
話沒說完,腳下的大地猛地傳來一陣極其怪異的、沉悶的“哢嚓”聲。
不是爆炸,不是斷裂,更像是…某種巨大、沉重、冰冷到極致的金屬鉸鏈,在億萬年的塵封後,被強行撬動、碾磨的聲音!
轟隆隆——!
整個三星堆遺址的中心區域,就在我們所在的巨大祭祀坑周圍,大地如同被無形巨斧劈開!
深邃的、邊緣閃爍著暗啞金屬光澤的裂縫,以祭祀坑為核心,呈放射狀瘋狂撕裂!
裂縫深處,沒有泥土,沒有岩石,隻有…冰冷、厚重、布滿奇異凹槽和蝕刻紋路的巨大青銅結構!
它們如同沉睡在地殼深處的史前巨獸肋骨,正被某種力量強行扳開,暴露在慘淡的月光和全球直播的幽光之下!
“天…天啊…”
張教授終於摸到了眼鏡,顫巍巍戴上,隻看了一眼裂縫深處,整個人就僵住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這…這不是祭祀坑…這是…門!是…是青銅巨門的一部分!”
他嘶喊起來,聲音因極度的激動和恐懼而變調:“快!記錄!拍照!這…這是改寫人類史的發現!三星堆…三星堆隻是這扇門的…門楣!門框!”
沒人響應他的學術狂熱。
裂縫深處暴露的青銅結構散發出的氣息,比“歸零胎兒”的汙穢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絕對!
那是一種超越生死的沉寂,一種銘刻著萬物終焉的法則氣息。
它無聲地彌漫開來,空氣仿佛被凍結成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連天空光膜投影中“歸零胎兒”的尖嘯,似乎都被這古老的死寂壓製下去幾分。
就在這時,我胸口的“新生之淚”猛地一跳!
溫潤的暖意驟然變得滾燙,如同燒紅的烙鐵緊貼皮膚!
緊接著,一股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識波動,帶著冷白殘留的、量子態的冰冷觸感,直接刺入我混亂的意識:
【…看…裂縫…內壁…!】
我強忍劇痛,拚命扭頭,目光投向最近那道巨大裂縫的深處。
在巨大青銅結構冰冷的內壁上,並非光滑一片。借著全球光膜投影投下的、扭曲變幻的幽光,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刻痕。
極其古老、極其繁複、完全無法理解的刻痕。
它們並非文字,也非圖畫。更像是一種…立體的、扭曲的、不斷自我嵌套又自我否定的…鎖紋?
這些鎖紋由無數細密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線條構成,線條本身又是由更微小的、仿佛活物般蠕動的奇異符號組合而成。
它們深深蝕刻在冰冷的青銅內壁上,散發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惡意。那惡意並非暴虐的毀滅,而是一種…冰冷的、徹底的、將一切存在意義都歸零抹除的“終結”意誌!
僅僅隻是注視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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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洪流,無視物理距離,順著我的視線狠狠衝入腦海!
視野瞬間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淹沒!在這片黑暗的中心,隻有那道巨大、冰冷、布滿滅世鎖紋的青銅巨門!
門,正在緩緩打開一條縫隙…縫隙後麵,是比絕對虛無更加可怕的…“無”!
絕望!純粹的、終極的、沒有任何救贖可能的絕望感,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穿我意識的每一個角落!
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尖叫:結束!立刻結束這一切!自我了斷是唯一的解脫!右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沾滿我自己鮮血的手指,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狠狠戳向自己的太陽穴!
“小滿!你他媽瘋了?!”
胖子驚駭欲絕的吼聲如同炸雷在耳邊響起!
幾乎是同時,胸口的“新生之淚”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
一道混合著幽藍、暗紅以及一絲混沌暗金的微弱光暈,猛地從我胸前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我全身!
那股侵入腦海、誘人自毀的冰冷絕望感,如同遇到烈陽的積雪,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潮水般退去!
我猛地回過神,手指在離太陽穴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指尖冰涼,冷汗瞬間浸透破爛的衣服。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咳…咳咳!”
我劇烈咳嗽,又嗆出一口血沫,眼前金星亂冒,但那股要命的絕望感總算被暫時隔絕在外。“那…那鎖紋…不能看!”
“鎖紋?”
胖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肥臉煞白,“操!剛才張老頭那邊…”他猛地扭頭看向張教授的方向。
晚了。
張教授和他身邊僅存的幾個年輕考古隊員,正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一步步、踉踉蹌蹌地走向最近的那道巨大裂縫邊緣。
他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裂縫深處青銅內壁上的滅世鎖紋,瞳孔放大到極致,裡麵隻剩下純粹的、被催眠般的狂熱和…一種獻祭般的解脫渴望!
“終極…真理…終極歸宿…”
張教授夢囈般喃喃著,嘴角甚至勾起一絲詭異的、滿足的微笑,一隻腳已經懸空,就要踏進那深不見底的裂縫!
“攔住他們!”
我嘶吼,掙紮著想爬起來,劇痛卻讓我再次摔倒在地。
“他媽的!”
胖子錢多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敏捷,像一顆肉彈般衝了過去!
他沒有去拉張教授,而是猛地撲向旁邊一個同樣神情恍惚、正準備往下跳的年輕隊員!
“給胖爺醒醒!”
胖子怒吼著,掄起他那沾滿泥汙油汗的肥厚巴掌,用儘全力,狠狠扇在那年輕隊員臉上!
“啪!”
一聲清脆到令人牙酸的耳光響徹死寂的現場!
那年輕隊員被這勢大力沉、飽含著市井煙火氣的巴掌扇得原地轉了半圈,一頭栽倒在地。
他捂著臉,眼神從那種被催眠般的狂熱中瞬間脫離,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茫然和火辣辣的疼痛帶來的清醒。
他懵了:“錢…錢哥?你打我乾嘛?”
“打你?老子救你狗命!”
胖子氣喘籲籲,指著裂縫,唾沫星子橫飛,“再瞅那鬼畫符,你丫就自己跳下去給那青銅門當門童了!還是永世不得超生那種!”
這一巴掌和胖子的破鑼嗓子,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產生了奇異的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