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虛無。
永恒的黑暗。
幽邃的印記在規則的冰點緩緩旋轉,維係著這點脆弱的“存在”。
我是林小滿?
是那個悖論奇點?
是熵流平衡約的“焊槍”?
不,定義早已模糊。
驅動印記核心的,唯有冰冷的“任務邏輯”——聚環已成,守約未儘。
新世界脆弱的平衡,需要持續的維係與警惕。
錢多寶癱倒在星槎冰冷的殘骸旁,像一具被抽乾水分的皮囊。
他仰望著天穹之上那遮蔽星辰的巨大青銅星環墓,渾濁的淚水在布滿輻射灼痕的臉上衝出溝壑。
震撼、悲傷、耗儘一切的虛脫,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
然後,那絲來自火星的、斷斷續續的冰冷信號,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紮進了他最後一絲鬆懈的意識。
“坐標……火星……奧林匹斯……殘識……重組……”
“秩序……基底……汙染……苔原……蔓延……”
“威脅……評估……上升……清除……優先……”
滋啦……信號被契約規則強行切斷,但殘留的惡寒卻凍結了錢多寶的骨髓。
他艱難地轉動幾乎鏽住的脖頸,望向祭壇方向。
祭壇上,張教授塵埃凝聚的塑像肅穆盤坐,雙手虛托的平台中央,雙色光旋渦平穩流轉,散發著守護的輝光。
而懸浮於其上的,屬於我的幽邃印記,此刻正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急促而冰冷的銀芒!
“警……告……”
我那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如同冰冷的係統播報,直接在錢多寶瀕臨崩潰的意識中炸響,“火星……奧林匹斯區域……偵測到高濃度歸零規則殘餘……與未知量子生命形態……異常融合……”
“威脅等級:極高。判定:熵流平衡約潛在破壞源。”
“目標:建立前哨觀測。確認汙染性質。評估清除方案。執行者:錢多寶。”
“什……什麼?!”
錢多寶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還……還來?!胖爺我……我他媽剛爬回來!骨頭都散架了!你看我像還能動的樣子嗎?!火星?!你讓我爬去火星?!”
他試圖抬起手臂抗議,卻發現連動一動手指都重若千鈞,隻剩下胸口那星圖紋身還在灼熱地跳動,像一塊烙鐵。
“否決。狀態:可執行。”
我的聲音冰冷得不近人情,“星槎核心:可修複。能量源:祭壇平台臨時供給。維生係統:最低限度維持。任務優先級:最高。”
嗡——!
祭壇平台上,那雙色光旋渦驟然分出一道凝練的、混合著幽藍與銀白的光流,如同靈蛇般射向星槎船腹那個破損的能量核心凹槽!
同時,一股強大而精準的引力場瞬間籠罩了星槎殘骸和癱倒的錢多寶!
“啊——!”
錢多寶感覺自己像一塊破抹布被無形的大手攥住,硬生生從地上扯了起來,粗暴地塞回星槎那個硌人的駕駛凹槽裡!
冰冷的灰黑“合金”緊貼著他裸露的皮膚,帶來刺骨的寒意。
破損的船體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卻在祭壇光流的灌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強行“焊接”、修補,表麵流淌起微弱但穩定的雙色能量流光。
“能量傳輸……建立……維生係統……強製激活……”
冰冷的指令伴隨著一股微弱卻持續的暖流注入錢多寶體內,勉強吊住了他最後一口氣,卻也帶來了更深的寒意——這暖流,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規則般的強製力。
星槎簡陋的駕駛台上,懸浮的星圖投影瘋狂閃爍,最終定格在那顆熟悉的暗紅色星球——火星!
畫麵急速放大,聚焦在標誌性的、如同巨大瘡疤的奧林匹斯火山區域。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火山口廣袤的、原本應是鐵鏽色荒漠的地表,此刻正覆蓋著一片不斷蠕動、變幻的詭異光毯!
那光毯呈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介於祖母綠與孔雀藍之間的粘稠色澤,表麵閃爍著無數細碎的、彩虹般的量子輝光。
它像一層活著的、流淌的菌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而堅定地向外“爬行”,所過之處,火星赤紅的岩層被侵染成同樣的粘稠光色,甚至扭曲了周圍的光線,呈現出一種非歐幾裡得的怪異空間感!
“目標區域:奧林匹斯量子苔原。汙染擴散速度:每小時0.7公裡。能量輻射等級:持續上升。檢測到……歸零規則殘餘……與量子生命波動……深度糾纏……”
我的聲音帶著一種解析未知毒株的冰冷,“初步判定:歸零者主力被虛時折疊葬封禁前……散逸的規則殘識……在火星特殊環境低重力、高輻射、稀薄大氣)下……與火星原生矽基微生物……發生不可預測的量子級融合……形成……新型共生生態……”
“啥……啥玩意兒?”
錢多寶聽得頭皮發麻,看著星圖上那片蠕動、散發著不祥美麗的光毯,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矽基……微生物?跟歸零者的鬼東西……攪合在一起了?!還……還長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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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生態具備高度侵略性、規則汙染性及……潛在的自我意識覺醒趨勢。”
我的印記核心高速旋轉,冰冷地分析著星環墓和契約網絡傳回的掃描數據,“其存在的‘秩序’基底,對熵流平衡約的‘混沌包容’原則構成根本性威脅。必須……觀測核心……獲取樣本……解析其……平衡點……或……予以清除。”
“清除?!”
錢多寶看著星圖上那片還在擴大的詭異光毯,再看看自己這艘剛剛拚湊起來的破船和半死不活的身體,一股荒謬絕倫的悲憤湧上心頭,“拿什麼清?!用胖爺我的唾沫星子淹死它嗎?!”
“星槎修複完成度:百分之六十三。能量儲備:百分之四十五。維生係統:維持七十二小時。武器係統:無。”
我無視了他的抗議,“任務指令:迫降奧林匹斯邊緣汙染區。建立觀測點。嘗試……接觸核心。”
“接觸?!”
錢多寶差點背過氣去,“你讓我去摸那攤會發光的爛泥?!我不……”
轟——!!!
他拒絕的話還沒出口,星槎尾部猛地爆發出蠻橫的推力!
這艘飽經風霜的破爛飛船,像一個被強行踢出窩的破球,拖拽著錢多寶變了調的慘叫,歪歪扭扭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再次衝破新生地球稀薄的大氣層,向著那顆暗紅色的、被詭異光毯覆蓋的星球,一頭紮了下去!
下降。
劇烈的顛簸。
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甩出來的過載。
舷窗外,火星鏽紅色的荒漠在視野中急速放大,如同乾涸的、凝固的血海。
而在這片血海的中央,奧林匹斯火山那巨大的碗狀結構內,那片蠕動的、祖母綠與孔雀藍交織的量子苔原,正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不祥光芒,像一顆鑲嵌在星球表麵的、巨大而邪惡的寶石。
“警告!進入高濃度量子輻射場!星槎護盾效率……急劇下降!”
“檢測到空間曲率異常!導航係統……受到乾擾!”
“未知引力源……鎖定星槎!迫降軌跡……被強行修正!”
冰冷的警報聲其實是我直接投射在他意識裡的信息)和星槎船體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交織在一起。
錢多寶死死抓住凹槽邊緣,指節發白,看著舷窗外扭曲的光線和下方那片急速逼近的、粘稠蠕動的光毯,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他感覺自己不是去執行任務,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向一張等待吞噬的、流光溢彩的巨口!
砰!!!哢嚓——!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和船體結構斷裂的恐怖聲響,星槎以一種近乎自殺的姿態,狠狠砸進了量子苔原邊緣一片相對“稀薄”的光暈區域!
巨大的衝擊力讓整艘船像打水漂的石片一樣在粘稠的光毯表麵彈跳、翻滾、犁開一道道粘稠的光痕,最後才以一個極其扭曲的角度停了下來,半個船身都陷進了那蠕動著的、散發著冰冷滑膩觸感的量子泥沼裡!
艙內一片狼藉,刺鼻的、混合著臭氧和某種奇異甜腥的味道彌漫開來。
駕駛台上火花四濺,懸浮的星圖投影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
錢多寶被巨大的衝擊力狠狠甩在冰冷的艙壁上,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過去,劇烈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
“呃……”
他呻吟著,艱難地抬起頭。透過布滿蛛網狀裂紋的舷窗,他看到了噩夢般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