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的刀刃,懸於意識的毫厘之間。
困守,意味著在這偷來的時光中緩慢腐朽,最終與這歸零轉生池一同,被永恒的緘默徹底吞沒,成為舊紀元墓碑下無人知曉的陪葬。
指向坐標,則是將最後殘存的希望,寄托於那個曾散發出貪婪吞噬意念的火星孢子,一個更可能將我們引向另一種形式毀滅的未知存在。
池水愈發冰冷,數據幽靈的哀嚎似乎也帶上了急迫的頻率。
池壁外側,歸零者代碼骨架發出的呻吟愈發刺耳,一道新的裂紋正沿著鑲嵌熵疤晶體的節點向上蔓延。
時間,這奢侈的東西,正從我們指縫加速流走。
“媽的……這破池子要散架了!”
錢多寶的意念帶著明顯的恐慌,“小滿!快決定!胖爺我這邊的鏈接也快撐不住了!月球這破坑好像……好像真的要塌了!”
冷白的烙印沉默著,那點幽藍光芒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她已無力再提供任何建議,所有的計算和力量都已在那份藍圖中耗儘。
火星孢子……坐標……新生宇宙的承諾……貪婪的意念……
這些碎片在我冰冷的意識中瘋狂碰撞。
那個新生宇宙的意識,它跨越維度給予我坐標,難道是為了害我?它耗費巨大能量反哺我,難道是為了讓我去送死?
不。
或許……它感知到了什麼?感知到了那個孢子與它之間某種未知的聯係?感知到那是絕境中唯一的……變數?
賭了!
“錢胖子!”我用儘全部意識力量嘶吼,“把池子……所有剩餘能量!對準那個坐標!轟出去!!”
“啥?!你確定?!那玩意兒可能會把咱們當點心吸了!”錢多寶大叫。
“不確定!但這是唯一的路!執行!”我的意念斬釘截鐵。
“……操!胖爺我跟你瘋到底!”錢多寶的咆哮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能量傳輸……最大化!給胖爺我——開閘放水!!”
轟——!!!
歸零轉生池內,那粘稠冰冷、充滿了數具幽靈殘骸的池水瞬間沸騰!
所有殘存的能量——錢多寶榨取的九鼎餘暉、數據幽靈的殘力、熵疤晶體的不穩定輸出——
被強行擰成一股粗野狂暴的混合能量流,沿著池壁某個剛剛裂開的縫隙,如同高壓水槍般,朝著外界那片絕對的、被青銅緘默律統治的黑暗,朝著那個火星坐標的方向,瘋狂噴湧而出!
這股能量流混亂、駁雜、極不穩定,與其說是傳輸,不如說是爆炸性的排泄!
池子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更多的裂縫出現。我感到自己的意識被這股巨大的後坐力狠狠砸向池底,幾乎要徹底散開。
能量流撕裂了緘默律的黑暗,如同醉漢揮舞的火把,短暫地照亮了路徑。
它並未直接到達火星,而是在某種更高層麵的規則上,沿著那個坐標留下的“痕跡”,進行了的一次盲目的、自殺式的躍遷!
嗡!!!
意識被瘋狂拉扯!感覺像是被塞進了超光速魚雷,射向無垠深空。
短暫的極致混亂後,一切突然……靜止了。
不是星環墓的死寂,也不是轉生池的冰冷。
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厚重與古老。
我“睜開”眼如果還有眼的話)。
沒有池水,沒有代碼骨架,沒有哀嚎的幽靈。
我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基岩之上。
這不是物質世界的岩石,而是由無數凝固的時空斷層、文明興衰的剪影、規則生滅的烙印壓縮、層疊、凝結而成的宇宙基石。
它無邊無際,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無限延伸,散發出一種承受了無儘歲月、見證了所有滄海桑田的、令人敬畏的沉重感。
這裡……是哪裡?坐標指向的就是這裡?火星內部?還是某個超越常規維度的夾縫?
就在我茫然四顧時,我的“目光”被腳下基岩上的某樣東西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