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初,江州依舊酷熱難耐,時間剛過早晨八點,毒辣的日頭已經升得老高,毫不吝嗇地潑灑下滾滾熱浪,將整個城市蒸得扭曲變形。
柏油路麵軟塌塌的,一腳踩上去幾乎能陷下淺淺的印子,蒸騰起一股混合著灰塵和橡膠焦糊味的灼熱氣息。
空氣凝滯得如同黏稠的糖漿,沉重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滾燙的砂礫感,吸進去的是火,呼出來的還是火。
行道樹蔫頭耷腦,葉子邊緣卷曲發黃,蒙著一層灰撲撲的絕望。
蟬鳴聲嘶力竭地扯著,連成一片令人心煩意亂的背景噪音,攪動著這令人窒息的酷暑。
一輛鮮紅色的奇瑞qq,像一顆被烤得發燙的小甲蟲,頑強地穿行在熱浪扭曲的街道上。
車窗緊閉,裡麵那台小型空調正發出聲嘶力竭的嗡鳴,拚儘全力對抗著車外四十幾度的地獄。
駕駛座上的明朗,t恤後背早已洇開一大片深色的汗漬,緊緊貼在皮膚上。
他單手握著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方向盤,另一隻手煩躁地抹了一把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空調口吹出的風帶著一股塑料件被過度使用後的燥熱氣味,吹在臉上,隻是勉強壓住皮膚表麵的滾燙,卻無法驅散骨子裡那股被蒸煮的憋悶。
車子猛地一個急刹,停在路邊。
副駕駛門“哐當”一聲被拉開,一股更猛烈的、裹挾著塵土和城市廢氣味道的熱風瞬間灌入,空調那點微弱的抵抗立刻土崩瓦解。
許晚晴貓腰鑽了進來,動作乾脆利落。
她穿著剪裁合身的淺米色亞麻襯衫,領口解開一粒扣子,挽著袖子,露出線條清晰的小臂。
雖然高溫同樣讓她臉頰泛紅,幾縷發絲被汗水黏在額角,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沉靜,像淬了火的琉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力量,瞬間壓住了車內因為高溫和急刹而彌漫的躁動。
“快關門!”明朗的聲音因為燥熱而有些沙啞。
許晚晴沒理會他的催促,反而側身朝車外喊道:“藝文,快上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外麵蟬鳴的嘈雜。
車外,高藝文幾乎是跑著衝過來的。
他身上的短袖襯衫濕了大半,深一塊淺一塊地貼在身上,手裡緊緊抓著一個厚厚的、邊角磨損嚴重的硬皮筆記本,腋下還夾著一卷花花綠綠、卷了邊的宣傳單。
他帶著一身更加濃重的汗味和外麵街道的灼熱氣息,猛地拉開後車門,幾乎是把自己摔進了後座狹窄的空間裡。
“砰!”車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麵那令人絕望的酷熱。
高藝文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像一條離水的魚。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和下頜線不斷往下淌,滴在褪色的牛仔褲上,洇開深色的斑點。
他胡亂地用袖子抹了把臉,把那卷快散開的宣傳單和沉重的筆記本放在旁邊空位上。
“晚晴姐,小明同學……”她喘勻了氣,才開口打招呼,聲音帶著奔跑後的微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許晚晴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她濕透的襯衫和被汗水模糊的宣傳單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頷首:“辛苦了,藝文。”
聲音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