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轉回南陽南部戰線。
時值初夏,漢水之畔卻彌漫著與季節不符的肅殺之氣。東吳大都督陸遜,這位以沉穩多謀著稱的統帥,親率十萬中軍主力,挾連克章陵、襄鄉、複陽之餘威,如錢塘江潮般湧至朝陽城下。吳軍旌旗遮天蔽野,營寨連綿數十裡,號角聲與操練聲此起彼伏,將這座並不算宏大的南陽南部門戶圍得鐵桶一般。士兵們眼中閃爍著初戰連勝的銳氣與對下一個戰功的渴望,全軍上下,誌在必得,意圖一舉拿下朝陽,進而兵鋒北指,直搗南陽心臟——宛城。
朝陽城內,氣氛已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悶雷。守將典滿,這位繼承了其父典韋勇武的年輕將領,麾下僅有飛熊軍精銳一萬。麵對城外如雲似霞的十萬敵軍,即便是最悍勇的老兵,心頭也不禁壓上了一塊巨石。典滿身披其父遺留的玄鐵重甲,日夜在城頭巡視,沉重的腳步聲在磚石上回響。他年輕的臉上早已褪去了青澀,取而代之的是與年齡不符的沉重與堅毅,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城外吳軍的一舉一動。他深知,朝陽若失,南陽南部屏障儘毀,吳軍便可長驅直入,屆時局麵將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此刻這座危城之中,除了勇將典滿,還潛藏著一位足以扭轉乾坤的人物——北漢軍師郭嘉。他此行本為私誼,為兌現對老友典韋的承諾,前來與典滿商議與鮮卑公主烏娜的婚事,並借此機會考察這位義子的品性與能力,可謂是一片拳拳“月老”之心。誰曾想,天意弄人,竟與東吳大軍不期而遇,被困於這座頃刻間便要傾覆的孤城之中。
起初,眼見敵軍勢大,十倍於己,城中軍民難免人心浮動,恐慌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但郭嘉的出現,他那標誌性的從容與嘴角若有若無的淡然笑意,仿佛給躁動不安的人心注入了一劑強效的鎮靜劑。這位以其神鬼莫測之謀聞名於北漢的軍師,在危難時刻,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靜與近乎冷酷的理智。
他並未因自己客居此地、並非軍事主官而置身事外,反而在第一時間與典滿進行了一番深談。“滿兒,形勢危急,守城非僅憑勇力可為。若你信得過為父……”郭嘉話未說完,典滿便已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鏗鏘:“義父智計無雙,孩兒與這一城軍民之性命,儘托於義父之手!但有所命,無敢不從!”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讓郭嘉眼中閃過一絲動容,旋即被更為銳利的光芒所取代。
郭嘉首先做的,是穩定人心,凝聚力量。他並未躲在幕後,而是親自登上城內臨時搭建的高台,召集城中所有官吏、士紳富戶乃至有影響力的三老。麵對台下無數雙惶恐、期待、懷疑交織的眼睛,他沒有空泛地講述忠君愛國的大道理,而是用清晰冷靜、條理分明的語言剖析局勢:
“吳軍雖眾,號稱十萬,然我朝陽城堅池深,更有飛熊軍此等天下精銳在此!我軍據城而守,以逸待勞,占地利之優;彼軍遠來,補給線長,求速戰而不得,已失先機!且我北漢援軍不日必至,內外夾擊,破敵有望!”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眾人,語氣轉為沉重,“然,守城之事,非僅軍隊之責,更是滿城父老、萬千生靈存亡所係!城在,人在;城破,則玉石俱焚!望諸位與郭某、與典滿將軍同心戮力,共保家園!”
他的話語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那種基於事實分析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決斷力,迅速驅散了彌漫的恐慌,將一種同舟共濟、背水一戰的信念注入每個人心中。緊接著,郭嘉展現出了令人驚歎的務實效率與打破常規的魄力:
郭嘉深知朝陽城並非天下堅城,原有城防體係難以承受十萬大軍日以繼夜的猛攻。他立刻下達了一係列近乎苛刻卻極為有效的命令:征用城內所有富戶豪宅、官衙府庫的院牆石材、壘石基座,甚至果斷拆毀一些非核心的建築如部分廢棄倉庫、邊緣亭閣)的磚木梁柱,全部運上城牆!這些材料被用以加高、加固女牆,填補城牆的薄弱環節,並大量堆積在城頭,作為滾木礌石的補充。此令一下,雖有富戶心中暗自滴血,但在郭嘉的威望、典滿的兵威以及當前危如累卵的局勢下,無人敢公開違抗。一時間,城內各處響起叮叮當當的拆卸聲與號子聲,大量的磚石木料通過人拉肩扛,如同螞蟻搬家般被迅速輸送至城頭,使得朝陽城的防禦硬實力在極短時間內得到了肉眼可見的提升。
一萬飛熊軍要防守四麵城牆,麵對吳軍的主攻,必然捉襟見肘。郭嘉再次展現其非凡的統籌能力。他下令:即刻征召城內所有青壯男子,與所有官衙差役、巡捕混合編隊,由飛熊軍老兵擔任什長、隊率進行最直接的戰時指導和統領,負責輔助守城!這些輔助力量的任務明確:搬運箭矢、滾木、火油等守城器械,向城頭輸送食物飲水,迅速撲滅敵軍火箭引發的火災,以及在最危急時刻,聽從號令,拿起武器填補防線缺口。同時,他組織婦孺老弱成立後勤體係,負責燒水、做飯、縫補、照料傷員。通過郭嘉的巧妙整合與編排,原本隻能倚仗萬餘守軍的朝陽城,瞬間多出了近八千可用的輔助力量。這些民壯雖戰力遠不及正規軍,但極大地緩解了守城兵力不足的壓力,並使城防體係變得更加充實、有彈性和層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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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親臨一線,仔細觀察城外吳軍動向與城內各處地形,精確規劃城防部署。他將八千飛熊軍主力集中在預計敵軍主攻的南門和東門,由典滿親自坐鎮;而將編練的民壯與部分飛熊軍後備隊部署在壓力相對較小的西門和北門,並設置多支由老兵率領的機動精銳小隊,隨時準備馳援各處險情。他精確計算守城物資的消耗速率,命令必須看準目標,不得浪費一石一木。他還根據吳軍的進攻習慣和節奏,巧妙安排守軍分批次輪換休息,甚至在敵軍攻勢間歇時,讓部分極度疲憊的士兵在城樓內和衣小憩,以最大限度地保持守軍體力與鬥誌。
在郭嘉這一係列縝密、高效且近乎“刮地三尺”的操作下,朝陽城仿佛被重新鍛造,從一座看似搖搖欲墜的孤城,變成了一隻蜷縮起來、看似沉默卻意誌如鋼、尖刺林立的鐵刺蝟。
城下,陸遜指揮的吳軍,在稍作休整和偵察後,排山倒海般的進攻開始了!巨大的雲梯如同史前巨獸的骨架般搭上城頭,沉重的衝車轟鳴著撞擊城門,高聳的井闌上箭矢如飛蝗般潑灑向城頭,掩護著如潮水般湧來的吳軍甲士。
然而,他們遭遇了遠超預期的頑強抵抗。城頭上,箭矢精準地射向扛旗的軍官和推雲梯的力士,磨盤大的滾木和棱角尖銳的礌石帶著風聲砸落,燒沸的金汁和熱油冒著令人作嘔的氣味潑灑而下,引發一片淒厲的慘嚎。飛熊軍將士在典滿的率領下,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堅韌,他們死戰不退,用長矛將攀上城頭的敵軍捅落,用戰刀劈砍敢於露頭的敵人。而那些被組織起來的青壯民壯,在經曆了最初的恐懼與慌亂後,在家園親人即將遭受滅頂之災的強烈危機感驅使下,也爆發出驚人的勇氣和力量,他們奮力抬起沉重的石塊向下砸去,喊著號子將滾木推下城牆,甚至有人冒著箭矢,用鐵叉奮力推開即將靠上女牆的雲梯!
吳軍晝夜不停地猛攻兩天兩夜,企圖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和無休止的攻勢拖垮、壓垮守軍。城下屍積如山,血流滲入泥土,將大地染成暗紅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焦糊味。然而,朝陽城卻如同驚濤駭浪中屹立不倒的礁石,任憑風急浪高,我自巋然不動!那麵象征著北漢政權的“漢”字大旗和代表守將的“典”字將旗,雖然已是千瘡百孔,卻始終在硝煙中倔強地飄揚。
陸遜在中軍大營,遠遠望著那座久攻不下、反而顯得愈發沉穩的城池,一向平靜如水的麵龐上也籠罩了一層陰霾,眉頭緊緊鎖起。他原以為可以憑借絕對優勢速戰速決,敲開南陽的南大門,沒想到竟在這座並不起眼的朝陽城下,撞得頭破血流。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城中守軍的抵抗極富章法,資源配置精準得可怕,防禦節奏張弛有度,這絕不僅僅是一個倚仗勇力的將領典滿所能做到的。
“指揮若定,調度有方,物儘其用,人儘其力……看來,我先前所料不差,城中必有高人坐鎮。”陸遜放下手中的千裡鏡,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與探究。他對攻取朝陽的難度評估,不由得再次大幅提高,心中也開始重新審視整個南陽戰局的變數。
而城中的郭嘉,此刻正靜立在典滿身側,一襲青衫在布滿血汙和煙塵的城頭上顯得格格不入,卻又仿佛與這座堅城融為一體。他望著城外如繁星般密布的吳軍營火,目光穿透夜色,深邃難測。他知道,陸遜絕非庸才,連續兩日的試探性猛攻之後,真正的、更加殘酷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這場因他探訪義子而誤打誤撞卷入的守城之戰,已悄然演變為他郭奉孝的智謀,與東吳名帥陸伯言之間的又一次隔空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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