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的晨霧還未散儘時,影無痕已站在穀崖的老鬆樹下。玄鐵臂的齒輪在晨光中泛著銀輝,墨老新鍍的隕鐵鍍層讓整個手臂看起來宛如天成,連最細微的關節都能靈活轉動,甚至能接住周元拋來的石子。
“影叔叔,該吃早飯了!”周元的喊聲從竹屋傳來,小家夥穿著阿蕎新縫的藍布短打,手裡攥著個剛蒸好的窩頭,邊跑邊掉渣,引得幾隻麻雀在他腳邊跳躍。
影無痕轉身時,正見阿蕎端著粥碗走出屋門。她的發間彆著支隕鐵打製的簪子,是墨老用剩餘的碎末鍛造的,簪頭彎月形的紋樣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粥裡放了新采的草藥,對墨老的咳嗽好。”她將碗遞過來時,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影無痕的玄鐵臂,像觸到炭火般迅速縮回——鍍層下的溫度比尋常鐵器更高,那是隕鐵吸收日光後的反應。
墨老趴在案前,正用放大鏡研究隕鐵圖譜。昨夜新發現的幾處符文被他用朱筆圈出,旁邊批注著“與蝕骨龍鱗片紋路吻合”。案角的藥爐還在冒著熱氣,裡麵燉著的龍涎草散發著奇異的香氣,據說能安神定驚,是從皇陵附近采來的。
“這圖譜的材質不一般。”墨老的手指拂過泛黃的紙頁,“用火烤過會顯出第二層紋路,你看這裡——”他點燃火折子湊近,圖譜中央的“鎮”字突然隱去,露出底下幅微型的山脈圖,與黑風崖的地形驚人地相似,“蝕骨龍的巢穴,或許就在黑風崖底。”
影無痕的玄鐵臂輕輕按在圖譜上,鍍層下的齒輪突然轉動,發出細微的哢噠聲——每當靠近與隕鐵相關的物件,這隻手臂總會有特殊的感應。“周毛盛說護龍衛在黑風崖有個秘密據點,”他想起臨彆時對方塞給他的玉佩,此刻正貼身藏在衣襟裡,與體溫相融,“或許那裡有關於蝕骨龍的記載。”
阿蕎端來的藥湯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青瓷碗裡的藥汁泛著深綠色,表麵漂浮著細小的隕鐵粉末,那是墨老特意加入的,據說能增強藥效。“墨爺爺,您該歇息了。”她接過空碗時,注意到案上散落的藥渣裡混著幾根暗紅色的毛發,長度足有半尺,質地堅硬如鐵絲,“這是什麼?”
墨老的臉色驟變,抓起毛發對著光細看:“是蝕骨龍的龍須!”他突然想起什麼,翻出從皇陵帶回的泥土樣本,用銀針一試,針尖竟瞬間變黑,“龍息已經滲透到土壤裡了,再這樣下去,穀裡的草木都會枯死。”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指向穀口——那裡的蒲公英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紫色,花瓣邊緣還沾著銀白色的粉末,像是被某種金屬鏽蝕過。幾隻早起的蜜蜂落在花叢中,很快便抽搐著墜地,翅膀僵硬得如同鐵片。
“是隕鐵粉塵。”影無痕彎腰撿起隻死蜂,玄鐵指腹輕輕碾過蜂屍,粉末在陽光下泛著幽藍,“風從黑風崖方向吹來,帶著崖底的粉塵。”
周元突然指著穀外的官道:“那裡有個穿黑袍的人!”
眾人望去,隻見個身披黑袍的身影正站在穀口的牌坊下,身形佝僂,手裡拄著根隕鐵打造的拐杖,杖頭鑲嵌的黑曜石在晨霧中閃著微光——竟是個從未見過的老者。他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進來,目光在穀崖的老鬆樹上停留許久,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在寂靜的山穀裡格外清晰,三短一長,像是某種暗號。
“是護龍衛的人。”影無痕認出拐杖上的龍紋,與周毛盛給的玉佩紋樣相同,“他們在監視穀裡的動靜。”
阿蕎突然捂住心口,臉色泛起潮紅。自皇陵回來後,她每月總有幾天會心悸,墨老說這是子蠱殘留的後遺症,需要長期調養。“我去采藥。”她抓起藥簍,避開影無痕擔憂的目光,“後山的龍須草該收了。”
周元吵著要跟去,被墨老按住:“讓你影叔叔陪阿蕎姐姐去,你留下幫我磨隕鐵粉。”老人的眼神示意影無痕跟上,玄鐵臂的異常反應和阿蕎的心悸,讓他隱隱覺得不安。
後山的竹林比往常更顯幽深。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進竹林深處的黑暗。阿蕎的藥簍很快裝滿了龍須草,指尖卻被草葉邊緣的細齒劃破,血珠滴落在草地上,竟讓周圍的雜草瞬間枯萎——那是龍息汙染的跡象。
“這裡不能久留。”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指向竹林深處,那裡的空氣比彆處更冷,隱約能聽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聲響,“有東西過來了。”
三道黑影從竹林間竄出,動作迅捷如狸貓,黑袍下露出的腰間掛著護龍衛的龍紋令牌。為首者的拐杖與穀口老者的一模一樣,杖頭的黑曜石正對著阿蕎,發出淡淡的紅光:“奉鎮國公令,請阿蕎姑娘移步護龍衛據點。”
影無痕的玄鐵臂瞬間擋在阿蕎身前,破陣爪彈出的瞬間,將最前麵那人的拐杖格開:“她不會跟你們走。”他的獨眼死死盯著對方的黑袍,玄鐵臂的溫度正在升高,顯然感應到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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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龍的鱗片粉末已滲入她的血脈。”為首者的聲音沙啞如磨砂,“再拖延下去,她會變成第二個柳如煙。”他掀開黑袍的一角,露出底下泛著青灰色的皮膚,上麵布滿與阿蕎相似的紋路,“我等都是被龍息汙染的人,隻有護龍衛的秘方能壓製。”
阿蕎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落在影無痕的玄鐵臂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鍍層被腐蝕出細小的孔洞。她抓住影無痕的衣角,聲音微弱:“彆跟他們打……我去……”
影無痕的破陣爪緊緊攥起,玄鐵臂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看著阿蕎痛苦的臉,又看了看步步緊逼的護龍衛,突然將玄鐵臂按在地上——隕鐵鍍層與地麵碰撞的瞬間,激起的火花中夾雜著細小的磁石粉末,將三人的黑袍牢牢粘在原地。
“走!”影無痕拽起阿蕎,玄鐵臂在前方開路,將擋路的竹子儘數折斷。身後傳來護龍衛的怒吼,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如影隨形,越來越近。
回到穀中時,墨老正將隕鐵粉與磁石粉混合,裝進十幾個陶瓶裡。周元趴在案前,用朱砂在黃紙上畫著平安符,筆法稚嫩卻有模有樣,顯然是跟著阿蕎學的。
“他們追來了。”影無痕將阿蕎護在身後,玄鐵臂的破陣爪蓄勢待發,“護龍衛說阿蕎被龍息汙染,要帶她走。”
墨老的臉色驟變,將個陶瓶塞進阿蕎手裡:“這是隕鐵磁石粉,能暫時擋住他們。”他突然指向穀崖的老鬆樹,“快從密道走!我早就挖好了通往黑風崖的路,護龍衛的據點在那裡,或許能找到解藥。”
密道的入口藏在老鬆樹的樹洞裡,僅容一人通過。影無痕先將阿蕎送進去,又回頭叮囑周元:“照顧好墨爺爺,我會回來接你們。”玄鐵臂的齒輪轉動時,他聽到穀口傳來護龍衛的呐喊,還有墨老擲出陶瓶的脆響。
密道裡漆黑一片,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阿蕎的手緊緊抓著影無痕的玄鐵臂,冰涼的指尖讓發燙的鍍層漸漸降溫。“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黑暗中的什麼,“墨爺爺說,被龍息汙染的人活不過半年。”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停下,破陣爪在岩壁上劃出火星,照亮她蒼白的臉:“不會的。”他從懷中掏出周毛盛給的玉佩,塞進她手裡,“這是護龍衛的信物,他們不敢傷你。”
密道儘頭的光亮越來越近,隱約能聽到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響——黑風崖底竟是片隱蔽的海灣,數十艘戰船停泊在岸邊,船帆上繡著鎮國公府的龍紋。護龍衛的據點就建在崖壁的洞穴裡,洞口的火把在海風中搖曳,映出“護龍司”三個蒼勁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