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蘭統站在街上不以為意,不過他還是聽趙狂的,畢竟都玩了五年了,他心裡是有些把趙狂當哥哥看。
郊野的風裹挾著塵土的氣息,吹拂著蘭統疲憊的脊背。
他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院門,目光落在院中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太太身上。
說明來意,願意付些錢暫住幾日。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他片刻,布滿溝壑的臉上擠出一絲近乎寂寞的笑,擺擺手:“小夥子,錢不要,住吧,空屋子有的是。”
蘭統緊繃的心弦微微一鬆,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不算齊整的牙。
他依著門框站定,目光投向遠處模糊的城郭輪廓,心裡盤算著:“躲過這陣風頭,總能回去……回去,讓趙九南那王八羔子好看!”
“吃飯啦!”老太太的呼喚從堂屋傳來,她七十多歲了,無兒無女,這突然的訪客倒也是散去了一些孤獨,她還是比較高興的。
“來了來了,老婆婆。”蘭統應著,轉身走進堂屋。
木桌陳舊,油燈昏黃。他目光掃過桌麵,腳步頓住了。
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糙米粥,一碟黑黢黢的鹹菜疙瘩,還有一小盆煮得發蔫的豆角,這就是全部。
簡陋得刺眼,貧瘠得讓人心頭發涼。
他拉開條凳坐下,臉上那點強擠出來的客氣瞬間冰封。
空氣凝滯,隻有油燈芯子劈啪輕響。
老太太局促地搓著粗糙的手,眼神躲閃著,不敢看蘭統陰沉的臉色。
她似乎知道蘭統為什麼臉色那麼陰沉了……
“老婆子我……一個人過慣了,就……就這些東西……”聲音越來越小,淹沒在尷尬的沉默裡。
蘭統沒動筷子,隻用下巴冷冷地朝桌上一點:“所以,也給我吃這個?你他媽就給我吃這個?”
老太太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衣領裡,聲音很低很低:“這……這已是家裡最好的了……而且……已經不早了,我也沒去菜地裡摘菜……”
主要是蘭統來的時間已經快到飯點了,要弄其他的也沒那麼快,她的腿腳也不方便。
卑微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蘭統喉結滾動了一下,沒再說話。
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不再看那寒酸的飯食,也不看那畏縮的老嫗,徑直朝光線更暗的裡屋走去。
這屋子是他特意挑的,簡陋、偏僻,遠離人煙,是絕佳的藏身所。
挑上這裡是因為簡陋,討厭這裡也同樣是因為簡陋。
裡屋更暗,陳設幾乎一目了然,一張硬板床,一個破舊的木櫃。
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近乎暴戾的審視。
突然,他的視線穿透後窗糊著舊紙的破洞,牢牢釘在外麵的小菜園裡,簡陋的竹柵欄圈著一小塊地,一隻蘆花母雞正悠閒地踱著步,咯咯輕叫。
老太太見他往屋後看,心頭一緊,慌忙跟了出來,乾瘦的手下意識地伸著,聲音帶著急促的解釋:“那雞……那是明……”
天字尚未出口,一道寒光毫無征兆地閃過!
噗呲一聲。
蘭統不知何時已攥著一把貼身攜帶的、不足三寸的鋒利小刀。
他動作快得像撲食的餓狼,手臂猛地向後一掄,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半分憐憫,那冰冷的刀尖帶著一股狠絕的力道,精準無比地捅進了老太太乾瘦的脖頸!
“煮給……你……吃……的……”老太太渾濁的雙眼驟然瞪圓,瞳孔裡映著蘭統扭曲的臉和頭頂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她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破碎的遺言混合著噴湧而出的鮮血,順著刀刃的溝槽和蘭統緊握刀柄的手,汩汩地淌下,滴落在乾燥的泥地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褐。
蘭統的臉因用力而猙獰地扭曲著,肌肉抽搐,雙眼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他看著老太太的身體軟軟癱倒,看著那溫熱的生命在指縫間流逝,非但沒有一絲驚懼或悔意,反而從牙縫裡擠出充滿怨毒的低吼,每一個字都裹著血腥氣:
“我今晚就要吃!你不給我吃!他媽的,老不死的!”
他猛地抽回刀,老太太的身體像破布口袋般沉重地砸在地上,再無聲息。
院子裡隻剩下母雞不安的咯咯聲,和風吹過籬笆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