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樓道裡就透著股不同尋常的躁動和壓抑。
王嬸一夜未眠,眼窩深陷,臉色灰敗,像是老了十歲。
她磨蹭了許久,在老李冰冷的催促和兒子失望的眼神中,才像一具被抽去骨頭的行屍走肉般,挪到了樓道中央。
那裡,已經有不少早起的鄰居有意無意地聚攏過來,目光各異地投向她。
王嬸隻覺得那些目光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在她每一寸皮膚上,讓她無處遁形。
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是開了個五彩斑斕的染坊,視線死死盯著自己那雙打著補丁的舊布鞋,就是不敢抬頭看任何一個人。
“那個……咳……咳咳……”
王嬸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堵了團浸滿苦水的破布,每一個字都像灌了鉛,沉重地從齒縫裡艱難地往外擠。
聲音乾澀沙啞,還帶著控製不住的劇烈顫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各位……各位街坊鄰居……我……我對不住大家……”
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卻像刀子一樣刮著她的肺,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按照林凡他們事先“喂”好的說辭,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剮她的心,磕磕巴巴地、屈辱地解釋道:
“前幾天……是我王桂芬老糊塗了……是我眼神不好,耳朵也背,是我自己心裡齷齪,
胡亂猜忌……誤會了……誤會了林凡那孩子……還有……還有他那個女同學沐清雪。”
她每說一個字,都感覺臉皮被當眾活生生扒下一層,火辣辣地疼。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那些以往或巴結、或敬畏、或被她數落過的鄰居們,此刻投來的目光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嘲弄和幸災樂禍。
“人家孩子……是在排練他們學校話劇社的節目……
那些……那些什麼‘鑽石金條’啊……都是……都是人家話劇表演用的道具……
是我……是我沒見識,是我小心眼,是我自己思想肮臟,看錯了,也聽岔了……
還……還因此驚動了警察同誌,給大家……給大家添了天大的麻煩……我……我對不起林凡,對不起沐同學,我對不起大家……”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濃重的哭腔,卻又不敢真的哭出來,隻能死死咬著牙,任憑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周圍瞬間安靜了一刹那,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響亮、更肆無忌憚的議論聲。
“哎喲喂,還真是話劇社啊?王嬸這想象力,不去當編劇真是屈才了!差點把我們都給騙了!”
一個平日裡總被王嬸搶白的老嫂子陰陽怪氣地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所有人都聽見。
“可不是嘛!還鑽石金條呢,嘖嘖,我還真以為咱們這破樓裡出了個隱形大富翁!
搞了半天是道具!王嬸這眼神,是該去配副老花鏡了!”
另一個聲音尖銳地附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自己搞錯了還瞎嚷嚷,跟個長舌婦似的到處敗壞人家學生的名聲,害得人家孩子被警察盤問,現在知道錯了?晚了!這張老臉啊,算是徹底丟儘了!活該!”
王嬸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臉上血色儘失,隻剩下死灰般的蒼白。
那些議論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一刀刀淩遲著她那顆本就脆弱不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