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營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在空曠的廠區裡打著旋兒。
我正裹緊了羽絨服往辦公樓的方向挪,就見兩個身影從西邊的土路儘頭冒了出來。
他們步子邁得又大又穩,深色的棉大衣被風掀起邊角,露出裡麵同樣厚實的毛衣,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跑的人。
等走近了些,我才把凍得有些發僵的眼睛眯起,這不是高長林和李桂福嗎?
“喲,這不是王哥嗎!”高長林先認出了我,他那洪亮的嗓門在寒風裡穿透力極強,一下子就驅散了幾分蕭瑟。
旁邊的李桂福也跟著笑起來,他個子比高長林還要高出小半頭,肩膀寬得像座小山頭,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顯得格外憨厚。
“長林,桂福,”我趕緊迎上去,伸出凍得有些發紅的手,“真是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們倆,快過年了,還以為你們早就回老家了呢。”
高長林一把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又大又暖,裹著我那冰涼的手就像揣進了暖爐裡。
“這不是項目上走不開嘛,”他笑著擺擺手,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王哥,新年好啊!給你拜個早年!”
李桂福也跟著連連點頭,甕聲甕氣地說:“王哥新年好,祝您來年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同喜同喜,”我笑著回禮,“你們也一樣,新的一年多賺點錢,早點把家裡的房子再翻修翻修。”
幾句新年祝福的話說完,高長林才想起正事兒,他往辦公樓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王哥,秦總今天去市裡辦事了,沒能過來,特意讓我們倆過來接你們,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們說。”
我心裡了然,像這種剛起步的項目,秦總肯定是忙得腳不沾地。
“行,我知道了,”我點點頭,指了指身後跟著的幾個工人,“先不說彆的,你看我們這一大幫人,帶著大包小包的,能不能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其他的事情咱們慢慢說。”
“沒問題,早就給你們安排好了,”高長林拍著胸脯保證,他側身指了指廠區東北角的方向,“就是那邊條件簡陋了點,你們先委屈幾天。”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能看到幾排藍色的彩鋼瓦房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有些紮眼。
我心裡有了數,剛開工的項目,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不錯了,哪還能挑三揀四的。
“沒事兒,我們都是從苦日子裡過來的,啥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困難不算啥。”
李桂福在旁邊補充道:“王哥,食堂和辦公樓還在收拾,水電都沒通利索,暫時沒法用。你們吃飯的話,得先在那邊的工棚裡湊活幾天,等後麵弄好了再搬過去。”
“行,都聽你們的安排。”我招呼著身後的工人,“大夥兒都跟上,先把東西放好再說。”
一行人跟著高長林和李桂福往東北角走去,腳下的土路被凍得硬邦邦的,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像是有無數根小針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走了大概幾分鐘,那幾排彩鋼瓦房子越來越近,我才看清楚,原來這就是先前建築工人住的工棚。
工棚是用簡易的保溫彩鋼瓦搭起來的,藍色的瓦麵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有些地方還沾著沒清理乾淨的水泥點子。
高長林推開工棚的鐵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刺耳的響聲,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王哥,你先看看,”高長林側身讓我們進去,“這裡麵以前住的是建築隊的工人,他們剛撤沒多久,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勉強能做飯吃飯。”
我走進工棚,一股混合著灰塵、汗水和劣質煙草的味道撲麵而來,嗆得我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工棚裡麵很寬敞,大概能容納二三十個人,地上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角落裡還堆著些沒清理乾淨的建築垃圾。
靠北邊的牆根下砌了個簡易的灶台,黑黢黢的鍋底還沾著些鍋巴,旁邊堆著幾個空的液化氣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地方……確實有點簡陋啊。”跟我一起來的老陳皺了皺眉頭,他是我們隊裡年紀最大的,平時最講究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