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風很大,雨也不小。
我蜷在工棚宿舍的床上,聽著外麵鐵皮屋頂被雨點砸得啪啪作響,腦子裡卻沒有半點雨聲。隻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裡反複回蕩:
“她不會等你。”
“你不配靠近她。”
“你不是她世界的人。”
—
我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境開始的時候,我回到了那座寺廟,山門敞開,青苔爬上石階,老舊的木魚輕輕搖晃,晨鐘暮鼓仿佛剛響過一輪,又即將再響。
我看見自己還穿著灰布僧衣,赤著腳,拿著掃帚,一下又一下地掃著院裡的落葉。
陽光從瓦簷斜照進來,暖暖的,有點晃眼。
師父坐在廊下的蒲團上,手裡拿著一本泛黃的佛經,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
“淨空啊,你終於回來了。”
我鼻子一酸,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
“師父……我錯了。”
他不急不緩地翻了一頁經書,道:“錯在哪裡?”
我哽咽了一下,低頭:“我以為執著可以感動天意……結果隻是自欺。”
師父歎了口氣,緩緩道:
“世間的情,有時是緣,有時是劫。你若不知放下,便無法拿起自己。”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看儘人世、曆儘悲歡的眼睛,像是能一眼穿透我這些日子裡所有的掙紮、狼狽、屈辱和妄念。
“我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
“那你還記得自己原來是什麼樣子嗎?”
我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現在不像?”
我沉默良久,忽然淚水撲簌簌落下。
師父起身,走進大殿,長長的袍擺在地上拖出沙沙聲。
我跟著他,走進大殿,那尊佛像依然肅穆而慈悲。香火繚繞,鐘磬之聲回蕩在殿宇之間。
他拿起木槌,敲響了殿中的大鐘。
咚——
那聲音低沉、渾厚、仿佛從時間的深處滾滾而來,震得我心頭一顫。
又一聲。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