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站在倉庫的正門外,看著遠處逐漸熄滅的手電筒光束,心裡有種說不清的壓抑感,像是胸腔裡壓著塊沉石,一呼一吸都透著澀。
倉庫外一片死寂,四周被高牆、鐵絲網和老舊的燈柱圍得嚴嚴實實,燈柱上的光也不亮,隻發出昏黃的暗影,像奄奄一息的油燈,在風中瑟瑟發抖。我站在門口,看著那扇熟悉的鐵門,生鏽的把手上還有曾經我留下的劃痕,那是一次倉庫搬貨時我的戒指刮上去的,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戴過任何飾物。
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阿寶和老六,他們同樣沉默著。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裹挾著淡淡的汽油味和潮濕泥土氣息。阿寶搓了搓手掌,像是在試圖驅散寒意,而老六隻是低垂著眼,站在我左側,背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不安。
這座倉庫,是我們的活動中樞。所有的交易、貨物分流、賬目核對,甚至與外麵幾條線的接頭人談判都在這裡完成。它像我們的心臟,運轉著這一攤生意的血脈,哪怕黑,也黑得有條理。
今晚,我並不是來裝貨,也不是來算賬,而是因為我收到了一條線索:倉庫裡可能被人動了手腳。有人在暗處布設竊聽器,甚至還有“鬼手”——這是江湖對那種專門布局、窺探、甚至下套的高手的稱呼。他們從不露麵,卻能在不動聲色之間,把你整個團隊的命脈一寸寸掐斷。
“我們真的要在這裡動手嗎?”阿寶終於忍不住問出聲,聲音低沉,像是從喉嚨縫裡擠出來的。
我看了他一眼,平靜卻堅定:“如果想清楚,今晚開始,我能給你一條安全的路,或者——徹底斷了。”我抬手,指了指遠處那處廢棄的老倉庫,“鉤哥的手下很可能藏在那裡,一直盯著這片區域。”
老六站在原地沒動,眼神暗了幾分。他是老江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圈內的事從來沒有僥幸,今晚要麼贏,要麼死。
“這地方不能留了。”我喃喃地說,“有些腐爛的根,得挖出來。”
我率先邁步走進倉庫,門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響,仿佛也在抗拒我的進入。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的氣息,有柴油、灰塵,還有舊木材在濕氣中發黴的味道。我走過一排排貨架,每一排都堆著封得嚴實的紙箱和木櫃,那些都是這幾年攢下的資源——值錢的、重要的,全都藏在這裡。但現在看來,這些東西也可能是我們暴露的導火索。
走到最深處時,我的目光被角落一條線吸引了。那電線細得幾乎不易察覺,顏色與倉庫地板的汙垢相仿,卻繞得很不自然。我走近幾步,蹲下身,從貨箱側邊小心翼翼地扯開那塊厚厚的帆布,裡麵赫然躺著一塊小型裝置。
那是一個無線收發器,體積不大,卻足夠把我們每一次對話傳出去。
“找到了。”我低聲說。
阿寶立刻跑過來,眼神發亮:“果然有人在監控我們。”
老六皺著眉盯著那裝置,神情凝重:“這不是普通貨,得是內行人裝的,鉤哥的人不一定有這個手藝。”
我點了點頭,沒有吭聲。江湖水深,這玩意兒不一定是鉤哥直接裝的,也可能是彆人栽贓借刀。但不管是誰,這事已經不是普通的試探,它是一種攤牌前的敲門聲,一種警告。
正當我起身想再去檢查其他位置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嗡嗡”聲,那不是機器響,而像是——蜂鳴器激活前的震動。
“彆動!”老六低聲喝道。
下一秒,角落裡倏地閃出一抹火光,跟著一聲爆響,倉庫深處炸開了。
火焰卷著木板、鐵皮和灰塵一同飛起,爆炸的衝擊波像重錘砸在我胸口。我被震得一個趔趄,撲倒在地。火光刺目,連黑夜都被染紅了。
“撤!”我咬著牙大吼,強撐著站起身,一手拉住阿寶,一手拽住老六往門口衝。
身後火勢迅速蔓延,木板燃燒時的“劈啪”聲不絕於耳,像是在燃儘我們曾經的藏身之地。鋼架開始變形,屋頂的橫梁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崩塌。
衝出門口的那一刻,倉庫最後的爆炸聲像驚雷炸響,火焰噴吐而出,熱浪撲麵。我下意識地護住阿寶的頭,將他撲倒在地,幾秒後才抬起頭。
“停車場!”我聲音沙啞,仿佛從火裡撈出來。
三人一路狂奔,腳步雜亂而沉重。老六的臉被火光照得發青,阿寶還在咳,像是被嗆進了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