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南境突降暴雨。
我一邊走出地鐵站,一邊看著手機上的編號維權地圖。幾個編號者發出的最新帖子上,標注了自己的遭遇:銀行拒絕開戶,企業退回錄用通知,甚至連中學都用模糊理由要求學生轉學。編號者被從現實社會中“同步刪除”的趨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展。
現實比數據還殘酷。
我匆匆趕到西郊一個五層居民樓,那裡剛發生一起“編號衝突”。屋子裡隻剩下屍體和他的母親,哭到聲音全啞。那名跳樓者二十四歲,名叫陸鵬,編號q103。
“他隻是被房東問了一句,是不是你這種人?”女人幾乎是咆哮著告訴我,“他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的身份證原件、求職簡曆、醫藥單據,全被編號覆蓋,甚至連精神評估報告中都寫著:“社會適應能力下降,可能因係統標記引發焦慮。”
我們打開他的枕頭,在裡麵發現一張紙條。
“彆叫我q103,我叫陸鵬。”
老隋站在窗邊,一直沒有說話。他看著樓下那灘未乾的血跡,沉聲道:“編號開始殺人了。”
我點頭,低聲說:“現實同步刪除,比數據封鎖更致命。”
我們把紙條收好,連同陸鵬的書籍、照片、衣物一並封箱。鐘若謠那天沒來,她發來一條短訊:“我去找那個‘篩選係統’的技術供應商了,他們恐怕早就知道會出事。”
我們清點著同類事件,過去一周已有37起涉及“編號者”的生活性剝奪案例。每一例都不是槍口之下,卻無一不是刀鋒之上。
我翻開一個新的文件夾,文件名寫著:“現實編號歧視案例00038”。
係統沒刪我們。
他們隻是教唆世界,讓它自己動手。
回到基地後,我們開了夜間會議。會場裡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甚至是第一次來參加組織集會的編號者。
“我昨天被趕出住處。”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說,“理由是社區安全問題。”
“我在火車站被臨檢,警察說係統提示我有‘不穩定潛力’。”一個看上去年輕的女大學生哽咽著說。
“我弟弟才十四歲,他被老師在班裡點名為‘編號危險組’,然後沒人再跟他說話。”
我聽著他們的敘述,筆記本上一頁頁寫滿名字、編號、事件簡述。一個編號者的名字,是他還活著的唯一證據。
而現在,這證據也正在被清理。
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我提出成立“現實編號觀察組”,由回音者分支建立編號者權益監控站,每天更新現實案例,通過離線廣播發布。老隋負責技術,阿妹負責聯絡誌願者,鐘若謠負責推進法律谘詢。
有人問:“發這些東西有用嗎?”
我抬起頭:“你看見陸鵬的母親了嗎?她不是在找用,她隻是在求一個‘這是真的’。”
“我們得讓這個世界承認,這真的發生了。”
那晚,編號者集中居住點外圍出現警車巡邏,我們迅速轉移了兩個節點。我躲進老城區一間無人小書館的地窖中,那裡潮濕而昏暗,隻有幾盞備用電燈還在閃爍。
我在牆上寫下:“q103陸鵬19992024。不是瘋子。”
然後我躺下來,閉眼休息。腦中仍是那張紙條:彆叫我q103,我叫陸鵬。
淩晨三點,阿妹跑來敲門。
“又一個跳樓了。”
我眨眨眼睛,“誰?”
“qj219,李葦。她是一名被勸退的實習醫生。”
我們趕到醫院時,她的屍體剛被運出,護士說她最後一天還在為病人登記信息,“她笑著說,‘彆填錯了名字,彆搞成編號。’”
我蹲在長椅上,手撐著臉,冷汗從後頸滴下。
“他們不是在刪檔案。”我喃喃,“他們在刪人。”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滿地白紙,每張紙上都寫著一句話:“彆叫我qxxx,我叫……”
名字一個個浮現,又一個個被風吹走。
我伸手去抓,卻隻剩指尖空涼。
第二天,我們開始布置“編號者臨終記錄檔案箱”,放置在醫院、養老院與殯儀館,由回音者誌願者收集死者編號與真名的最後記錄。
牆角的每一份檔案,都不該被風吹散。
現實同步刪除還在繼續。
我們要用名字,對抗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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