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烏蘇裡江泛著金屬般的光澤,何大清蹲在江邊修補漁網,手指靈活地穿梭在網眼間。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轟鳴,三艘漁政快艇駛過江麵,激起的水浪打濕了他的褲腳。
"老何!"老馬頭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裡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出大事了!漁政要重新劃分江段,咱們這片劃給黑水公司了!"
何大清接過紙張,眯起老花眼。那是一份《烏蘇裡江漁業資源承包公告》,密密麻麻的小字裡藏著苛刻條件:承包費上漲三倍、禁用傳統漁網、每日捕撈限量...
"這不是要人命嗎?"老馬頭急得直跺腳,"我家那破船哪買得起新式漁網?限量五百斤,連本錢都撈不回來!"
何大清眉頭緊鎖。這三個月來,漁政、水務的人來了五六趟,每次都說"優化管理",實則變著法子盤剝漁民。前天老劉家的船被扣,說是"越界捕撈",交了五千罰款才要回來;昨天王秀英的兒子被查,三筐魚全沒收,理由是"尺寸不達標"。
"走,去連隊問問。"何大清收起漁網,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邊防連隊走去。
連隊會議室裡,指導員於迎祥正焦頭爛額地接著電話:"團長,我真是一時糊塗...是,我辜負了組織培養..."他三十出頭,濃眉大眼,此刻卻麵色灰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見何大清二人進來,於迎祥匆忙掛斷電話,強打精神:"何叔,馬叔,有事?"
何大清把公告遞過去:"小於,你看看這個。"
於迎祥掃了一眼,苦笑:"這事我聽說了,縣裡某位領導的小舅子開的公司...我們軍方不便插手地方政務。"
老馬頭急了:"於指導員,你可得幫我們說句話啊!你平時最照顧我們..."
"老馬!"何大清打斷他,敏銳地注意到於迎祥神色異常,"小於,你臉色不好,出什麼事了?"
於迎祥張了張嘴,最終頹然坐下:"何叔,我...我犯錯誤了。"原來上周他帶隊巡邏到黑魚灘,遇到幾個醉酒漁民鬨事。處理完後,其他人先回連隊,他獨自留下檢查寡婦張春梅家的情況——這家人丈夫去年捕魚落水身亡,留下孤兒寡母,於迎祥常讓連隊接濟他們。
"那晚我也喝了點酒...春梅她...說是報答我..."於迎祥痛苦地抱住頭,"現在她小叔子告到團裡,說我利用職務之便...作風問題..."
何大清心頭一震。他了解於迎祥,這小夥子心腸熱,常自掏腰包幫漁民修船買網。若因此斷送前程...
回到家中,秦淮茹正在醃魚。見丈夫神色凝重,她擦擦手:"出什麼事了?"
何大清把兩件事說了,秦淮茹歎氣:"漁政那幫人太欺負人了!小於也是...多好的孩子啊..."
夜深人靜,何大清輾轉難眠。窗外秋風嗚咽,像極了漁民們的嗚咽。三年前他和妻子隱居,就是想徹底放下權力,過普通人的生活。但眼下...
"淮茹,"他突然坐起身,"我得打個電話。"
秦淮茹驚醒:"你...要聯係誰?"
"老部下,現在在……的那個。"何大清摸出一個小本子,上麵記著幾個極少使用的號碼,"漁民的事不能不管,小於的事也得幫。"
秦淮茹沉默片刻:"你想好了?電話一打,咱們的行蹤..."
"顧不得了。"何大清已經拿起老式電話機,開始撥號。
電話接通後,何大清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對方顯然很驚訝,但立即表示會處理。掛斷電話,何大清長舒一口氣,卻見秦淮茹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雨梁他們要是知道咱們在這兒..."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何大清拍拍妻子的手,"睡吧,明天看結果。"
三天後,縣裡來了工作組。漁政局長被免職,黑水公司的承包合同作廢,江段重新公開競標,條件也合理了許多。漁民們歡天喜地,卻不知風波因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