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雨眠看著何滿倉的表演,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何滿倉的眼睛看著自己,不知道是意有所指還是在打量自己的表情。
喬雨眠腦子放得很空,看到何滿倉在這裡激情滿滿,她突然想起糞水中打滾的副隊長周大山。
在這嚴肅的時刻,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何滿倉剖析內心,字字泣血的時刻,她非常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
喬雨眠笑了,全村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有些人眼角帶淚,馬上就要哭出來,都被這一笑,將眼淚憋了回去。
何滿倉見狀大怒。
“你笑什麼?這是我們生產隊的榮耀時刻,是你可以笑的場合麼?”
人群中有人隨聲附和。
“多麼嚴肅的事,她有什麼好笑的?”
“這是光榮,這是我們玉石溝大隊即將要改變的時刻,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外來的人怎麼能融入這個集體,也根本不會有集體榮譽感。”
喬雨眠見到怨聲四起,急忙出來道歉。
“對不起大家,我做錯了,不應該笑的。”
“本來我是很憤怒的,因為何隊長在這裡為了我們勞心勞力,想想副隊長在屎坑裡打滾。”
“副隊長不僅不能幫忙,還在各位領導麵前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給我們玉石溝大隊抹黑。”
“然後我就想到了副隊長剛才的模樣。”
“我就……我實在忍不住……”
喬雨眠說完,眾人愣了一下,緊接著,幾個嬸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聲跟打哈欠一樣,也是會傳染的,有一個人笑,旁邊的人也跟著笑。
後來演變成整個人群都開始議論這件事。
因為有的人剛才沒在打穀場,根本沒看到這麼‘經典’的名場麵,都在問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
沒有人會一直笑,但是會一直有人笑。
剛才群情激奮熱火朝天的氣氛,一下變得滑稽起來。
何滿倉鐵青著臉,死死地瞪著喬雨眠。
喬雨眠撇著嘴,朝何滿倉聳了聳肩。
那動作和眼神好像在說:我也沒辦法,是他們非要聊的。
場麵一度失去控製,何滿倉幾次想說話都沒有喚回眾人的目光。
還是公社副社長尤春生站了出來。
“他高聲訓斥道。”
“你們玉石溝真是不可理喻,大隊長雖然做了好事,但像是偷雞摸狗。”
“副隊長還這個樣子,給玉石溝丟人,簡直是沒救了!”
“本來帶人來考察,給你們修路,現在就算了吧!”
眾人聽到領導要走,這才把思緒從八卦上拉了回來。
“領導們,不能走啊,我們玉石溝就差一條路了。”
“對呀,既然現在何隊長已經幫我們攢夠了錢,那就開始修路吧。”
何滿倉也拿出一副祈求的模樣。
“領導,我之後一定會讓周大山做檢討,給鄉親們一個交代。”
“您就看在鄉親們的份上,把我們修路的這個申請批了吧!”
眾人往前走,堵住了尤春生的去路。
“領導,求求您了,批了吧。”
“對呀,批了吧。”
尤春生跟何滿倉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睛裡都有著得意。
他大手一揮。
“鄉親們,既然大家修路心切,我也不好再推脫,讓技術員們測量一下,回去就做個計劃,等開春玉石溝就開始修路!”
村民們聽到同意修路,開始歡呼雀躍。
一會誇何滿倉,一會誇尤春生,甚至還有人想要下跪。
喬雨眠見往前走了一步,清了清嗓子。
“尤同誌,我想問一下,我們陸家的戶口已經遷到了玉石溝大隊?”
尤春生表情怔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看了何滿倉一眼,想從他的眼神裡找到答案。
這個女人不簡單,她現在問這些到底是想乾什麼?
可何滿倉隻顧著跟鄉親們寒暄,享受誇讚和榮譽,根本沒有聽見喬雨眠說話。
無法,他隻好老實回答。
“對,你們下放來的同時,上頭的申請就過來了。”
喬雨眠又往前走了幾步,直接貼著欄杆喊。
“何大隊長!”
“何隊長!”
何滿倉正高興,忽聽得有人喊他。
他轉回身看到喬雨眠,也斂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