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的最後一天,許蒔夕比約定時間提前二十分鐘到達了公交站。她穿著一條淡黃色的連衣裙,外麵套了件白色針織開衫,懷裡抱著那隻從電玩城抓來的兔子玩偶——柔軟的絨毛在晨光中泛著溫暖的光澤。
站台旁的梧桐樹新葉初綻,陽光透過葉片間隙灑下來,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許蒔夕用腳尖輕輕點著那些光斑,心跳比平時快了幾拍。這是她和宋煜珅第一次以“去書店看看”為目的的約會——如果這能稱為約會的話。
“等很久了?”
清朗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許蒔夕轉身,看見宋煜珅站在晨光裡,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牛仔褲,宋煜珅因為之前熬夜視力有些下降,於是配了一副眼鏡。今天他沒戴眼鏡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透明的琥珀色。他今天似乎特意整理了頭發,額前的碎發柔順地垂著,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柔和許多。
“剛到。”許蒔夕撒了個小謊,站起身時不自在地撫平裙擺。她注意到宋煜珅的目光在她懷中的兔子玩偶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微微上揚。
公交車準時到來,兩人並排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五月的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著淡淡的花香。許蒔夕偷瞄了一眼宋煜珅的側臉,發現他正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睫毛在陽光下像是鍍了一層金粉。
“那家書店叫什麼名字?”許蒔夕打破沉默。
“『詩與遠方』。”宋煜珅轉回頭,眼中帶著少見的期待,“老板說新到了一批限量版詩集,有聶魯達的早期版本。”
許蒔夕眼睛一亮:“真的嗎?學校圖書館那本《二十首情詩》都被翻爛了,我每次借都要排隊。”
宋煜珅輕笑出聲:“我知道。有次我看到借閱記錄,前麵七個名字都是你。”
許蒔夕臉一熱,把兔子玩偶往臉上按了按掩飾自己的窘迫。公交車轉過一個彎,陽光突然灑滿車廂,將兩人籠罩在溫暖的光暈中。
『詩與遠方』書店坐落在一條安靜的小巷裡,門麵不大,但裝修得格外精致。推門進去,銅製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書香混合著現磨咖啡的醇厚氣息撲麵而來。店內牆壁漆成溫暖的薑黃色,複古的鐵藝書架直達天花板,梯子安靜地靠在一邊,等待讀者探索高處的內容。
“哇...”許蒔夕輕聲驚歎,目光掃過那些錯落有致的書架和舒適的閱讀角落。幾個顧客安靜地坐在角落,埋頭於各自的世界中。
“趙叔?”宋煜珅輕聲呼喚。
一個紮著小辮子的中年男人從書架後探出頭,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煜珅!這位是...?”
“許蒔夕,我同學。”宋煜珅介紹道,耳尖微微泛紅。
“歡迎歡迎!”趙叔熱情地迎上來,“正好剛煮了咖啡,要來一杯嗎?”
“謝謝,不過我們想先看看詩集。”宋煜珅禮貌地回答。
趙叔會意地眨眨眼:“詩歌區在最裡麵那個紅木書架,剛到的寶貝都在那兒。慢慢看,需要什麼隨時叫我。”
詩歌區安靜而私密,一個紅木書架上整齊地陳列著各種裝幀精美的詩集。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書脊上投下溫暖的光斑。許蒔夕和宋煜珅像尋寶的孩子般並肩站在那裡,指尖輕輕劃過那些珍貴的書脊。
“看這個。”許蒔夕小聲驚呼,從書架中層抽出一本深藍色封麵的書,“《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真的是初版!”
宋煜珅湊過來看,肩膀輕輕碰著許蒔夕的。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保存狀態真好,”他低聲說,小心翼翼地翻開扉頁,“看這紙張,這印刷...”
許蒔夕屏住呼吸,看著那些熟悉的詩句以最初的形態呈現在眼前。宋煜珅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頁,像是在觸碰某種神聖的事物。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宋煜珅輕聲念道,聲音低沉溫柔,仿佛這些詩句是為此刻而寫。
許蒔夕不自覺地接上下一句:“仿佛你消失了一樣...”她的聲音很輕,卻與宋煜珅的完美契合,如同二重唱。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翻閱這本珍貴的詩集。有時許蒔夕會指出她特彆喜歡的句子,宋煜珅則會分享他對某些意象的理解。時間仿佛靜止了,隻剩下陽光、詩頁和兩人輕柔的交談聲。
“找到寶貝了?”趙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裡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和一小碟曲奇餅乾。
“太美了。”許蒔夕由衷讚歎,小心地合上詩集,“我從沒見過保存這麼完好的初版。”
趙叔得意地笑了:“這可是我的鎮店之寶之一。來,喝點咖啡,慢慢看。”
他們來到靠窗的咖啡區,坐在舒適的小沙發上。許蒔夕捧著咖啡杯,溫暖透過瓷器傳到掌心。宋煜珅坐在她對麵,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得不真實。
他們聊起了詩歌創作,從韻律到意象,從聶魯達到北島,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宋煜珅平時話不多,但談到詩歌時卻滔滔不絕,眼中閃爍著許蒔夕從未見過的熱情。他甚至還即興創作了一首短詩,寫在咖啡店的紙巾上送給許蒔夕。
“該回去了。”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時,宋煜珅有些不舍地說。
許蒔夕點點頭,小心地將那首寫在紙巾上的詩折好放進錢包。趙叔堅持將那本聶魯達詩集留給他們“再多欣賞幾天,”兩人道謝後離開了書店。
剛踏出門,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五月的雨來得突然而猛烈,轉眼間就形成了雨簾。
“我有傘。”宋煜珅從背包裡掏出一把黑色折疊傘,“啪”地撐開,示意許蒔夕靠近些。
傘不大,兩人不得不緊挨著走。許蒔夕抱著兔子玩偶,宋煜珅則小心地護著那本珍貴的詩集。雨水在地麵上濺起小小的水花,打濕了許蒔夕的裙擺和宋煜珅的褲腳。
“跑吧!”宋煜珅突然說,握住許蒔夕的手腕向前衝去。
許蒔夕驚叫一聲,隨即笑出聲來。兩人在雨中奔跑,水花四濺,像是電影裡的場景。終於到達公交站牌下時,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衣服半濕,卻笑得像個孩子。
“詩集沒事吧?”許蒔夕擔心地問。
宋煜珅檢查了一下:“完好無損。”他頓了頓,看著許蒔夕被雨水打濕的劉海,“你頭發濕了。”
許蒔夕搖搖頭:“沒關係。”她看著宋煜珅同樣濕漉漉的襯衫,突然覺得這樣的他格外真實而鮮活,不再是教室裡那個永遠完美的學霸。
公交車在雨幕中緩緩駛來。上車後,兩人並排坐著,濕衣服散發出淡淡的雨水氣息。許蒔夕偷偷瞄了一眼宋煜珅的側臉,發現他正看著窗外雨中的城市,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今天很開心。”下車分彆時,許蒔夕鼓起勇氣說。
宋煜珅點點頭,目光柔和:“我也是。”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下次...還可以一起去嗎?”
許蒔夕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輕輕綻放開來:“當然。”
雨已經停了,夕陽從雲層中透出,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許蒔夕抱著兔子玩偶走向家的方向,時不時低頭看看錢包裡那張寫著詩的紙巾。這一天,這本詩集,這場雨,還有宋煜珅談論詩歌時發亮的眼睛,都將成為她珍藏的記憶,像那本初版詩集一樣,曆久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