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午後，咖啡廳空氣裡彌漫著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甜點的奶香氣。蘇雨卿提前十分鐘到了，選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攪動著麵前的水杯，視線頻頻望向門口。
兩點整，咖啡廳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周沐陽走了進來。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灰色運動褲，看起來清瘦了些，眉眼間帶著難以掩飾的倦怠，下巴甚至冒出了些許青色的胡茬。他目光掃視一圈，很快鎖定蘇雨卿的位置，邁步走了過來。
他在她對麵坐下，服務生很快過來，他點了一杯冰美式。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小小的圓桌，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空氣有些凝滯。
“你……”蘇雨卿張了張嘴，想問他是不是很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低聲道，“來了。”
“嗯。”周沐陽應了一聲，聲音有些乾澀。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審視，似乎想從她表情裡讀出些什麼。
冰美式很快送了上來。周沐陽拿起杯子，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卻沒有喝，隻是借著冰涼的杯壁汲取一點鎮定。
“那天晚上，”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聲音低沉，“是我不好。我不該忘記你的演出。”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實驗室的數據模擬那幾天一直卡在關鍵節點，反複失敗，我……我的確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那上麵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
他的道歉很直接，沒有找更多借口，坦承了自己的疏忽。
蘇雨卿聽著他坦誠的道歉，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和眉宇間的疲憊，心裡那點殘存的怒氣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絲絲縷縷的心疼。她知道自己那天的話也說重了。
“我……我也有錯。”她低下頭，盯著桌麵上的木紋，“我不該那麼衝動，說……說分手。”那兩個字再次出口，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刺耳，“我知道你壓力大，項目很重要。我隻是……隻是覺得你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在乎我了。”
她終於把心底最深的恐懼說了出來，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小雨說，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你會把我的事放在第一位。可現在……我感覺不到了。是不是……是不是時間久了，感情就會變淡？是不是……你沒那麼喜歡我了？”
周沐陽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和微微顫抖的肩膀。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她話語裡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然後，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裡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
“雨卿，”他叫她的名字，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你覺得，喜歡是什麼？”
蘇雨卿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是每天圍著你轉，把所有時間都給你，才是喜歡嗎？”周沐陽的目光沉靜，帶著一種與她認知中不同的認真，“我承認，高中包括以前時那樣做，是因為那時候我們的世界相對簡單，學業之外，你就是我的中心。”
他頓了頓，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似乎在借那股苦澀理清思緒。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在b大，麵對的是更廣闊的平台，更激烈的競爭，更複雜的未來。我喜歡你，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但喜歡，不代表我的世界裡隻能有你一個人。我需要為我們的未來負責，需要讓自己變得更好，更有能力去支撐起我想要給你的生活。”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把你的演出忘了，是我不對，我道歉。但這不代表你在我心裡不重要。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想著要和你有一個更好的，更穩定的未來，我才不敢在現階段有任何鬆懈。”
他看著她，眼神深邃：“你說感情變淡了。也許表現形式是變了，我不再是那個能隨時陪你瘋，把所有空閒時間都給你的男生。但我對你的喜歡，並沒有減少，它隻是換了一種更……更成年人，或許也更笨拙的方式存在。它藏在我想為你拚搏的每一個深夜，藏在即使吵架也雷打不動的早安晚安裡。”
周沐陽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尤其是這樣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內心。蘇雨卿怔怔地聽著，心裡的堅冰在他的話語中一點點融化。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糾結於形式的改變，卻忽略了他沉默行動背後的深意。
“我……我不是要你圍著我轉。”蘇雨卿的聲音小了下去，帶著懊悔，“我隻是……想要被重視，被放在心上。”
“你一直都在我心裡。”周沐陽看著她，語氣篤定，“隻是有時候，現實的壓力會讓我暫時分心。這是我的問題，我會努力調整。但雨卿，請不要輕易說分手了。”他提到這兩個字時，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被刺痛了，“有些話，說出來很傷。”
蘇雨卿的臉一下子紅了，羞愧感湧了上來。“對不起……”她小聲道，“我以後不會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
“那個……項目怎麼樣了？”蘇雨卿試著轉移話題，關心地問。
“數據昨天淩晨終於跑通了。”周沐陽眉宇間的疲憊似乎也散去了一些，“報告還在寫，但最難的坎已經過去了。”
“那就好。”蘇雨卿由衷地為他高興。
又坐了一會兒，咖啡見底。周沐陽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提議道：“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氣不錯。”
蘇雨卿看著他眼中久違的帶著一絲詢問的柔和，點了點頭：“好。”
結賬離開咖啡廳，兩人並肩走在b大綠樹成蔭的校道上。他們沒有再談論之前的爭吵，隻是隨意地聊著近況，聊著接下來的考試，聊著暑假的打算。
雖然彼此心裡都清楚，這次爭吵暴露出的問題——關於成長步調的差異，關於情感表達方式的變化，還需要時間和溝通去慢慢磨合。但至少在這一刻，隔閡被打破，信任重新連接。
周沐陽悄悄伸出手，試探性地碰了碰蘇雨卿的手指。蘇雨卿微微一頓，然後反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貼的溫度，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陽光正好，落在他們重新牽起的手上，也照進了彼此釋然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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