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祁元並未急於行動，而是流連於木偶城的各大店鋪，尤其對百巧閣和幾家明顯屬於莊主一派的店鋪格外“關照”。
祁元出手闊綽，購買了幾件不算頂級但頗為精巧的木偶。
待回到暫居的客棧靜室，布下隔絕探查的簡易禁製，祁元這才將從不同店鋪購得的幾個木偶一一取出，擺在桌案上仔細端詳比對。
他手中把玩著兩個外形大差不差、皆作獵犬形態的木偶。一個購自街邊普通商鋪，另一個則來自聲名在外的百巧閣。乍看之下，兩者皆是以靈木為骨，鑲嵌著驅動核心，鐫刻著基礎符文。
然而，細察之下，差異立現。
普通商鋪那隻“嗅靈犬”，結構平穩，符文流轉溫和，其核心功能明確而單一——追蹤特定靈氣殘留。
而百巧閣出品的這隻，則透著一股子不同尋常的“銳利”。其內部結構更為精密複雜，驅動核心的能量回路顯得格外激進，鐫刻的符文也透著一股隱晦的戾氣，似乎被額外賦予了某種強化感知、甚至可能具備微弱攻擊性的能力。
但真正讓祁元眉頭微蹙的，並非這技藝上的差異。
當他將神識分彆探入兩個木偶內部，試圖解析其核心陣法時，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反饋”。
普通木偶如同死物，神識掃過，隻有冰冷的陣紋與沉寂的靈材。
而那百巧閣的木偶，在其神識觸及核心符文的刹那，竟隱隱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活物被驚擾般的“抵觸”感！雖然轉瞬即逝，模糊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作為妖獸的本能讓他確信自己沒有感知錯。
這並非簡單的陣法精妙所能解釋。
“靈性……或者說，是某種被強行賦予、甚至可能扭曲催生出的‘邪性’？”
祁元放下百巧閣的木偶，指尖在其冰涼的木質表麵劃過，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難怪會傳出噬主之說。驅動如此具備‘活性’甚至隱含戾氣的造物，若使用者神魂不夠強大，或操控之法稍有差池，遭到其內核中那股躁動力量的反噬，也並非不可能。”
祁元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落在那造型猙獰幾分的獵犬木偶上，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敲。
“看來這雲龍山莊，與想象中……很是不一般啊。”
原本以為隻是煉製死物傀儡的技藝，如今看來，這雲龍山莊在“賦靈”一道上，似乎走出了某種獨特甚至可能偏離正統的道路。尤其是那位封副莊主一係，其手段更是透著一股急功近利的邪異。
這種“靈性”的來源是什麼？是某種獨特的陣法效果？還是……摻雜了某些不該使用的禁忌材料或秘法？
祁元隱隱覺得，這雲龍山莊內部的水，比他之前判斷的還要深。而山莊如此大動乾戈地搜尋那化形靈物，其目的，恐怕也絕非僅僅是“得到”那麼簡單。
祁元收起桌案上的木偶，眼神變得深邃，之前的計劃需要稍作調整了。或許，在嘗試接觸山莊內部人員之前，他應該先去一個地方——一個能接觸到更多“非官方”信息，或許能窺見這木偶技藝另一麵的地方。
若是非官方的話，墨淵閣那裡絕對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肯定能找到一些百巧閣明麵上不會出售的“特殊”木偶，或者，聽到一些關於雲龍山莊木偶技藝真正源頭、乃至其潛在風險的……“流言”。
——
雲龍山莊。
“……封師叔也真是，讓我們沒日沒夜地守著那破山穀，都快喂蚊子了！說什麼那東西靈性十足，可能會被‘汲靈木偶’的氣息吸引……這都守了七八天了，毛都沒見著一根！”
“噓！小點聲！聽說本家那邊也在彆處下了類似的餌，咱們可不能鬆懈，萬一被咱們這邊先得手，那可是大功一件！”
“功個屁！我看就是瞎折騰！那等靈物，豈是那麼容易上鉤的？還不如跟著師兄們去探那古修洞府呢，雖然危險，說不定真能撈著點好處……”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換崗時間快到了，走吧。”
兩人匆匆離去。
陰影處，有人眼中精光一閃。
夜色如墨，將木偶城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祁元正在客棧靜室內閉目調息，周身靈氣如涓涓細流，緩緩運轉。
突然！
祁元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乍現。
一股極其劇烈、混雜著狂暴靈壓與某種尖銳嘶鳴的波動，自城外某個方向轟然傳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
“咻！咻！咻！”
城內各處，數道顏色各異、毫不掩飾自身氣息的遁光衝天而起，毫不猶豫地朝著波動傳來的方向激射而去。
這些遁光中，有屬於雲龍山莊內部的製式靈光，也有其他外來修士混雜其中的駁雜氣息，無一例外，全是散發著金丹期的強橫威壓！
祁元的神識幾乎本能地向外探出，然而，他的神識剛剛蔓延出客棧範圍，便如同撞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數十道強弱不一、卻同樣肆無忌憚的神識，正如同無形的觸手，在城池上空、在街道巷弄之間瘋狂掃蕩、碰撞、交織！
祁元立刻收斂自身神識，眉頭微蹙。如此多道神識毫不顧忌地同時掃視，顯然城外發生的變故非同小可，已然牽動了城內所有敏感勢力的神經。
祁元身形一動，悄無聲息地來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隻見夜空之中，除了那幾道遠去的醒目遁光外，還有更多隱匿在陰影中的身影，正憑借著各種手段，悄無聲息地朝著同一個方向潛行而去。城內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緊張和躁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鬨出這麼大的動靜？”祁元心中念頭急轉。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著他等待的“契機”可能已經出現。出現變故才能渾水摸魚，繼續留在城內靜觀其變，很可能錯失良機。
略一沉吟，祁元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斂息訣運轉，周身氣息瞬間變得若有若無，仿佛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
身影一閃，祁元已融入客棧外的黑暗之中，避開那些依舊在空中交錯掃視的神識，朝著城外靈力波動的源頭，不緊不慢地潛行而去。
他倒要看看，這攪動了滿城風雨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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