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呈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像咽下了一塊燒紅的碳。
而蘇洲北的手指還在轉動著鋼筆，他的嘴角想往上揚，卻被某種沉重的溫暖壓著，最終狠狠吸了一口氣，鼻腔裡泛起鐵鏽味。
陳詠淩仰頭去看天花板，卻發現視線早已模糊成一片。
“行了，看完協議沒問題就簽字吧。”梁言的眉骨在頂燈的照射下投出鋒利的陰影，將他那雙真誠的眼睛襯得更亮了。
麵對這份從天而降的利益分配，三人的心裡沒有思忖是假的，梁言給予他們的越多，代表著壓在他們身上的擔子就越重。如果簽下這份協議，今後他們便是千璽的股東，與梁言和千璽都進行了深度的捆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份股權的分配協議，在外人的眼中看來，先是拿出百分之三的股份來綁定他們，任職期間每滿十年可再從內部認購百分之三。三十年後剛好可以認購到百分之九，加上初始的百分之三，達到最高上限的百分之十二。
他們現在快三十歲，再在千璽任職三十年，剛好六十。
等陳詠淩看完協議反應過來，嘴上便開始不饒人：“去你的，你還真是會算計啊，真的要我們給你乾到老啊。”
其餘兩人也哭笑不得，上了這條賊船，好像就再也下不去了。
“我也不逼你們，有異議的，可以先回去考慮一下。”
“哎彆，我不想錯過這個讓自己身價過億的機會。從此以後老子也要成為資本家了。”陳詠淩飛速的落筆，在協議的尾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認同梁言，他也願意將自己的後半生奉獻在這份事業上。
其他二人也隨後落筆，三人將簽好的文件都遞給了梁言。
梁言從西裝內袋抽出一隻萬寶龍鋼筆，這支筆簽過無數的重要文件，此刻旋開筆帽的“哢噠”聲顯得格外清脆，他簽名的動作行雲流水，仿佛不是在割讓自己的半壁江山，隻是簽了幾張普通的報銷單。
會議室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在暮色中漸漸亮起燈火。協議書上未乾的墨跡在紙麵上微微暈開，霓虹燈忽然變換了顏色，將簽名照得通紅。
梁言的雙手撐在長桌的儘頭，指腹在文件上劃過，隨後將它們都遞給了律師。幾位律師核對準確無誤，簽名有效後，將這三份協議書小心翼翼的裝進了文件袋封存。
梁言站起身來，像原來在學校時打球前熱身一樣，對著他們三人伸出了手背：“今後，集團的發展也要靠你們了。”
一如彭呈和蘇洲北剛到集團開任命會結束的那天，他也同樣對著他們二人伸出了手。
那時候陳詠淩不在，這次算是補齊了。
“感謝梁董的提拔。”
“我們會好好為你賣命的。”
“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三人同時開了口，雖在各說各話，但也算是異口同聲。
四隻手掌疊在了一起，往下壓了三下後，又往上揚起，隨後散開。
梁言雖有私心，但他從不吝嗇給予，在他在乎的人和事麵前，他願意奉獻。
他像一顆沉默的果樹，把最甜的果實都藏在了葉蔭裡，等某天在一個不經意的時間裡撞見，才發現那些枝芽早已低垂多年。
他自己的文件袋裡還藏著一份協議，晚上帶回去給了喻音。
當喻音看見白紙黑字上寫得清清楚楚梁言要將自己百分之十的股份留給她時，她像看傻子一樣盯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如今能給得起你的承諾。”
他是真的很害怕，害怕他跟喻音的今後落不到實處，他隻能無限的給予，將這些身外可以給到她的東西落到紙上，他才能安心，他才會覺得這段關係終於在一些事情上有了證明的關聯。
“我不要，這些是屬於你的。”喻音拒絕了他。
“我無法給你其他，隻能是這些。”梁言望向她的眼裡都是憐愛。
喻音搖搖頭：“梁言，我不會簽的。不管我們今後的結局如何，我都不會提前接受你給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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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什麼呢？”梁言盯著她，佯裝生氣道：“我們今後的結局隻能是圓滿的。我給你什麼補償？這是我們共同的財產。”
喻音將協議書放下，繾綣的愛意溢出眼底：“梁言，你給我的已經足夠了。我一點都不貪心，反而是我，無法給你同等的反饋。”
在這段感情裡，從來都是梁言在主動付出，有時候喻音想起來常覺得虧欠。
“喻音，你聽我的，這次我釋放手上的股份，是有一部分原因的。”梁言耐下心來給她解釋：“就在今天，我將一共百分之九的股份分彆轉給了詠淩他們三人，一來，這是我對他們的認可，二來，他們成為股東後，其實更有利於未來千璽的發展。”
屋子裡很安靜，隻有梁言低沉的聲音低低的流淌著。
“我計劃好了，年底前我要找個借口離開北京出國一趟，避開家裡安排的婚期。”說到此處，他的眉頭皺了皺：“我不能跟爺爺正麵硬剛，所以在這個問題上隻能回避。其實轉讓給他們三人股份是很早之前的決定，但當我得知婚期的時候，我就知道必須要趕在這個期限前完成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喻音的目光重新落回梁言身上，聽著他不緊不慢的解釋，字句清晰，偶爾停頓。
“到時候我離開北京，爺爺定會雷霆大怒。我現在拿不準他的心思，如果他真的打算靠介入我的事業來進一步逼迫我就範，我也好提前給自己留條後路。”
“此話怎講？”
“到時候我不在北京，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他拿捏住我容易，但是動到其他人就會有所顧忌。千璽是我一手打拚出來的事業，我不能因為一樁婚事而毀了它。為了避免因為我的忤逆而牽連到千璽，所以我將我手上的股份分了一些出去，給你也預留了一份，作為一個保障。我必須要留有一個後手，如果爺爺出手了，至少你們的手上還有股份，千璽不至於大權旁落，我以後也還有跟他談判和周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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