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按下了門鈴。
黎晴晴此時剛在家跟著電視課程做完一套普拉提,洗完澡後正準備給自己衝一碗麥片。
她繞過客廳,按下了門內監視器的畫麵,為了防止後續夏嘉善會尋上門滋事挑釁,她搬回來後便在門口加裝了監控來增加防範。
當看見陳詠淩的那張臉出現在監視器裡,黎晴晴的呼吸忽然變得發緊,身旁的空氣凝固成透明的琥珀,將她封存在原地一動不動。耳膜鼓動著血液奔湧的轟鳴,太陽穴一跳一跳地刺痛,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所有神經末梢的跳躍都在朝著心臟倒灌。
她不敢去開門,她害怕麵對他。
退回到客廳,她有些手足無措,慌亂中她找到手機,打開微信不停的給喻音發去信息,陳詠淩來找她了,她該怎麼辦?
門鈴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停歇的間隙伴隨著輕扣門板的悶重,在這個傍晚擾亂了黎晴晴的心跳。
片刻,喻音回複了她:去開門,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黎晴晴看見這行字,差點哭出了聲。
她重新站起來走向門口,卻發現監視器的畫麵已經空了,門外好像沒人,陳詠淩已經走了。她輕輕打開了門,推開了一條隙縫朝外看去,空空蕩蕩的樓道裡,仿佛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
罷了,原是她現在已經不敢去奢望。
黎晴晴心中這樣想著,拉著門把的手將重量帶了回來。大門快要關上的刹那,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把上了鎖口處,黎晴晴感覺到一股力量在往她相反的方向拉扯,隨後陳詠淩的身影徹底出現在她眼前。
他就站在門口,整個人像被剛過去的夏天親手打磨過,頭發是蓬鬆的,眉骨到鼻梁的線條是遠山輪廓,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此刻清澈得能夠望見底,似山澗裡一碰流動的泉水。
他身上的香味飄過來,是淡淡的檸檬皂角香,混著一絲曬過太陽的棉布氣息,是黎晴晴熟悉的味道,這款沐浴露還是當初兩人在一起時,黎晴晴買給他用的,陳詠淩也很喜歡,後來便一直沒有再換過。
陳詠淩看著黎晴晴,心疼是第一反應,她真的清瘦了很多。
她的輪廓被削薄了,下頜處投下兩片青灰的陰影,像一張被橡皮擦去邊緣的素描。曾經合身的襯衫如今空蕩蕩地掛在肩上,袖管裡仿佛灌滿了風。鎖骨在敞開的領口處支棱出鋒利的弧度,像兩柄即將刺破皮膚的刀。眼窩有些許凹陷,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疲憊的陰翳。嘴角那道曾經上揚的弧線,如今被無形的重量拉扯著。連手指都瘦了一圈,關節顯得格外突出,像竹節上突兀的結節。
最觸目驚心的是她身形的剪影,客廳的燈光從背後照來,竟能隱約透出肋骨的形狀。整個人像一棵被雷劈過的樹,雖然還直立著,但每道紋理裡都刻著乾涸的痛楚。
“你……”黎晴晴想問他怎麼來了,話剛出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陳詠淩踏入玄關,手伸到身後將門關上後,便直直的靠近了黎晴晴,硬生生的將她逼退了兩步。
“什麼也不要說,讓我好好看看你。”
從今年的二月底在醫院見過後,到現在的十月,他們已經八個月沒見麵了。
陳詠淩抬手,想要去觸碰她的肩,黎晴晴突然縮頸閉眼,像一棵瞬間閉合的含羞草。
這個動作太快,快過思考,她的肩膀已經先於意識聳起,左頰肌肉記憶性抽搐。睫毛在空氣中急顫幾下,才敢慢慢睜開。
這是一種害怕的條件反射,這幾個月的調整休養,依然沒能讓她再習慣旁人的觸碰。
陳詠淩看見她受驚的模樣,心裡湧起一場無聲的海嘯,這已經不是他記憶裡的那個她了,以前的她,從不會這般小心翼翼,從不會在他麵前表現出如此驚恐。
“彆怕,晴晴。”陳詠淩的手試探性的環上了她的腰身,雙手往上,一用力抱著她坐在了旁邊的玄關台上。他比黎晴晴高出一個頭,此刻她坐在台上,陳詠淩站在她麵前,兩人剛好保持在同一個高度,她不用再仰頭看他,他也不必再俯身。
陳詠淩將她放在了一個平等的位置上來跟自己對話。
“你來做什麼?”黎晴晴恢複如常的呼吸帶著血腥味。
“我說了,我隻是來看看你。”
“看過了,你走吧。”
陳詠淩靠她太近,說話的氣息吐納在她的臉上,留下溫熱的觸感。她有些不習慣的轉過頭,不再看他。
隨之陳詠淩的手撫上了她的臉,手指在她下頜溫柔摩挲,帶著一絲眷念。
“怎麼?是不是看過我的醜聞,不樂意再搭理我了?”陳詠淩故意先扯開自己的傷口,想將自己的姿態在她麵前放得低些,這樣顯得是他不再能配得上她。
黎晴晴自嘲的冷笑了一聲:“你本不是什麼好人。”
陳詠淩醜聞爆出來的那個夜晚,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心裡的感受。當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新聞都在討論,她隻看見了那些刺眼的關鍵詞,和陳詠淩被打上了馬賽克的照片。她太熟悉他的身影了,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他還是和原來一樣,身邊有不斷的鶯鶯燕燕,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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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估了一下時間線,那段時間,剛好是在她訂婚後。也是,自己那時候都已經想著要徹底忘記他,安心和彆的男人結婚生子了,他憑什麼不可以忘了她,在欲海裡尋找慰藉。
她連失望的權利都沒有,有的隻是自嘲後剩下的酸楚。
這樣的情感拉扯,他們兩人經曆了太多太多。
“是,我是個爛人。那你能再給我這個爛人一個機會嗎?”陳詠淩掰正了她的臉,讓她直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