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天漏了窟窿,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砸在黑水村的泥地裡,濺起渾濁的水花,也砸在裴渺單薄的身上。他剛滿十六歲,身形尚未完全長開,但常年的勞作已賦予他一身緊實的肌肉和比同齡人更為沉靜的眼神。此刻,這雙略顯狹長的眼睛裡,卻翻滾著與年齡不符的絕望和驚怒。
他死死抵著木門,後背緊貼粗糙的門板,隔著薄薄的縫隙,聽著外麵煉獄般的聲音。
慘叫,短促而淒厲。那是隔壁張嬸的聲音,平日裡總是偷偷塞給他半塊窩頭,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讓他多吃點。
刀刃破開血肉的悶響。是村口鐵匠王叔,那個沉默寡言的漢子,打鐵的手藝方圓幾十裡獨一份。
還有壓抑的、混雜著獰笑的喘息,像野獸,來自那些…外麵的人。
“萬毒窟的雜碎!我跟你們拚了!”一聲怒吼蓋過了雨聲,是父親裴正山!
轟!
一道悶雷炸開,幾乎同時,裴渺眼前的木門被一股巨力撞得粉碎。木屑混合著雨水狠狠拍在他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他踉蹌後退,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冰冷的雨水瞬間灌滿了小小的灶房,也照亮了門口站著的三個身影。
他們穿著同樣漆黑的勁裝,布料似乎不沾雨水,腰間掛著猙獰的彎刀,刀刃上猩紅的液體正被雨水衝刷,滴落在泥濘的地麵,迅速暈開。為首一人半邊臉上紋著一條扭曲的蜈蚣,毒鉤猙獰地伸向眼角。
蜈蚣臉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焦黃的牙齒,目光像毒蛇一樣黏在裴渺身上,又越過他,看向屋內角落的土炕。
裴渺順著他的目光猛地回頭。
“哥!”一個顫抖的、帶著哭腔的細小聲音響起。年僅十歲的妹妹裴雨,正用儘全力想把昏迷不醒的母親往炕洞裡藏,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母親麵色慘白,嘴角掛著血跡,顯然受了重傷。
“嘿嘿,還有個小的,細皮嫩肉,正好試試我新配的‘蝕骨粉’。”蜈蚣臉舔了舔嘴唇,一步步走了進來。他身後的兩人堵住了門口,如同兩頭陰鷙的惡狼。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裴渺的心臟。
“爹!”裴渺嘶吼,猛地看向門外。
雨幕中,院內的景象讓他眼前一黑。
父親裴正山倒在地上,胸口插著半截斷掉的鋤頭柄,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了一大片泥水。一個同樣黑衣的魔修正獰笑著,將刀從父親的胸膛拔出來。
“爹——!”
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火山,在裴渺體內轟然爆發!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毫無征兆地在他心臟深處炸開,瞬間席卷全身!這熱流滾燙、暴烈,帶著一股焚儘一切的毀滅氣息,卻偏偏給了他力量!
他沒有時間思考這股力量的來源。
“我跟你們拚了!”裴渺怒吼一聲,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狼。他抓起灶台上那把用來剁野菜的、生鏽的破柴刀,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最近的蜈蚣臉男人撲了過去!
動作毫無章法,就是拚命!
蜈蚣臉臉上的獰笑凝固了一瞬,隨即變成輕蔑。這樣的反抗,在他眼中猶如螻蟻撼樹。他甚至懶得躲閃,抬手,布滿老繭的手掌直接抓向裴渺握著柴刀的手腕。
以他的力量,這一爪,足以捏碎這小子的骨頭!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裴渺手腕的一刹那——
嗡!
異變陡生!
裴渺的心臟猛地一抽,那股詭異的熱流瞬間奔騰到了極致!尤其在他的左眼!
嗤啦!
一縷微弱的、近乎透明的赤金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從裴渺的左眼瞳孔中一閃而逝!
這光芒太快,太微弱,在雨夜中如同幻覺。隻有首當其衝的蜈蚣臉男人感受到了。
“啊!”他發出一聲短促的怪叫,仿佛被無形的烙鐵燙了一下,抓向裴渺的手猛地縮回!整個人觸電般向後彈開一步,那隻伸出的手上,手腕處冒起一縷幾乎看不見的白煙,像是被高溫瞬間灼燒了表皮!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又死死盯住裴渺的左眼。那眼神不再是輕蔑,而是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隱晦的忌憚!
這小子的眼睛有古怪!
趁著這瞬間的混亂和蜈蚣臉倒退的空隙,裴渺根本顧不上多想,手中的破柴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劈了下去!
目標不是蜈蚣臉,而是旁邊那個堵門的嘍囉!
嘍囉還在為頭領的失態而愣神。
噗!
柴刀狠狠砍在嘍囉的肩膀上!刀刃生鏽,並不鋒利,但裴渺衝撲的力量加上那心中燃燒的火焰賦予的爆發力,硬生生撕裂了衣物,深深嵌入了皮肉骨骼之中!
“呃啊!”嘍囉發出殺豬般的慘嚎,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找死!”另一個嘍囉見狀大怒,拔刀就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