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獄屍行宮的骨牆在瘴潮中滲出暗綠漿斑。主殿深處,三百六十五口藥鼎的鼎口噴吐著五色腐霧,霧中無數祖麟源孢在鼎內混沌焰流裡沉浮明滅。鼎陣核心的玄麟胎胚搏動如雷鼓,鼓點震得殿頂懸掛的整排枯獸顱骨鈴鐺齊鳴。
裴渺焦藤覆骨的身影立在霧障中,鬥篷下的空蕩眼眶凝視殿外。五色霧靄透過骨窗,在黑齒鬼市扭曲的建築群投下不斷流轉的瘴毒光斑——凡是光斑照耀處,釘著屍行宮血紋令的商鋪皆門窗緊鎖;無令者則屋主化作腐肉菌毯鋪滿門檻。焦藤指爪間撚著一枚蝕穿半邊的灰骨符牌,牌麵“癸”字被腐液浸透。
“佛爺遞來的急報,”斷臂老奴佝僂脊背幾乎折斷,傀儡銀絲纏著六塊破碎血玉拚成的圖盤。盤麵最中央是枯髓海眼的方位星圖,四周卻延伸出數條血線,交彙於“骸宗殘骨島”、“山嶽宗外海哨站”、“萬朽木原黑藤渡”等名字。更有兩條極細的金痕繞開所有標記,直刺黑齒鬼市西北最混亂的“毒藻窩”!
枯髓海眼,五獄鎖鏈上即將被熔斷的那一環。裴渺腐藤下裸露的指骨劃過盤麵“毒藻窩”。指尖沾起的血汙暗藏千麵佛的獨門魂印——佛爺的肉身此刻就泡在毒藻窩丙字窖的腐漿池裡,魂體卻化入盤內血線指引的陷阱。
“鬼藤姥的灰髓粉,”焦藤喉骨鏽鐵摩擦,“填了海眼多少?”
“儘數。”老奴低頭,銀絲牽扯殿柱陰影裡一具被藤孢寄生的坤門修士屍體,屍骨手中死死攥著半塊“山嶽外哨”令符。“山嶽坤極子親封的‘灰髓三舵’……昨夜全死在海眼東口的‘溶屍霧’裡。霧中驗出的毒引……七成是萬朽木原的‘哭喪藤’。”
溶屍霧?哭喪藤?灰髓粉遇木則爆毒瘴——鬼藤姥竟把賣給坤門的耗材原樣灌入海眼!借霧殺了坤門運灰舵!
“佛爺查得急了些,”老奴袖中滑出另一條傀儡銀絲,儘頭懸著隻潰爛的禿鷲爪,“鷲爪是在海眼西口蝕骨堆裡刨出來的。爪心印著星骸魔巢的‘蝕空符’……符血裡摻了赤須海龍盟舵主的骨粉。”
星骸巢與赤須火獄勾結?焚海血焰遇上星骸蝕空——恰恰是引爆哭喪藤毒的最佳燃點。三方互咬的局,卻共用一口毒鍋。裴渺掌心灰符牌“癸”字亮起微光,幾縷腐毒混著劫火氣息滲入:佛爺在丙字窖底確實找到了“五嶽重煞寒溟配方”,玉匣裡封的卻是滄浪宮特製的逆毒冰引!此物沾身,五行源毒必互噬焚體。
“佛爺的魂魄,”焦藤聲如寒鐵相刮,“可還乾淨?”
“佛奴三魂已析淨兩魂,”老奴枯唇抽搐,“剩一魄養在丙字窖底毒瘴壇裡暖藥鼎……暫死不了。”
夠了。裴渺捏碎灰符牌!碎裂骨屑在鼎陣腐霧中化作七條細如蚊蚋的幽綠毒藤,藤尖點向血玉盤標示的七處關節——包括佛爺魂體所在的星骸巢餌鉤!
“放餌。”沙啞聲音穿透毒霧,“屍行宮開窖,賣三船‘生骨粉’。”
斷臂老奴傀儡銀絲驟然繃直!殿外灘塗,數十具藤傀撕開裹屍油布,扛著貼滿“玄鱗宮”血符的骨箱衝入黑市!箱內裝滿混合了祖麟源孢的毒草粉末,所過之處黑市亡命徒眼珠赤紅如瘋犬!
“玄鱗生骨粉!沾皮肉複生白骨!”嘶吼傳遍鬼市。腐爛半身的船匪撲倒貨箱,剛抓起一把粉末吸入,胸骨便刺穿腐皮暴漲如荊棘!血肉在狂笑中化為朽藤……
枯髓海眼如巨獸喉管嵌在黑岩絕壁下。渦旋的灰藍海流裹著碎骨沉浮,水麵上漂浮著永不消散的溶屍霧。霧色五彩斑斕,瘴毒翻湧如沸粥。
海眼東岸狹窄棧道上,八艘山嶽觀骨舟擠靠石礁。坤極子三弟子坤岩道人灰袍鼓脹,雙手引動十八顆懸浮的鎮海石印結陣,黃光屏障艱難阻隔溶屍霧侵蝕。舟後堆放的灰髓粉木桶半數已被藤毒溶穿,流出的灰粉遇霧炸開更濃的蝕骨煙瘴!
“頂住毒瘴!給西岸發旗火!”坤岩道人口噴精血在石印!血光剛亮,溶屍霧深處猛地竄出數百根沾滿粘液的哭喪藤須!藤須纏上黃光屏障瘋狂吮吸!
“鬼藤老虔婆的絕戶藤?!”坤岩驚怒引石印猛砸!哭喪藤被砸碎大片,碎藤毒漿卻滲入陣光。鎮海石印表麵滋長出細密墨綠毒癬!
“師兄!西岸星骸魔巢的人動手了!”了望道修淒厲嘶吼。海眼西側蝕骨堆裡驟然騰起無數點慘白星火!星火凝成上千枚蝕空骨符暴雨般射向坤門船隊後方!骨符穿過毒瘴毫無滯礙,鑽透船艙釘入那些尚未溶毒的灰髓粉木桶!
“蝕空碎粉符!”坤岩駭極撲向木桶!遲了!蝕空符在桶內炸開!灰髓粉混合符毒遇霧即燃——
轟!嗤啦!
整片東岸被藍綠爆瘴淹沒!坤門道修軀體遇毒急速膨大又化為朽泥!坤岩道人護身石印被毒爆撕碎,灰袍千瘡百孔,皮肉滋長著木瘤藤瘡暴退!
“坤門廢物!”西岸蝕骨堆頂響起星骸屍將的嘶嘯。灰白骨舟撞破礁岩衝出,舟首立著一隻覆蓋星髓鱗甲的枯爪魔影,“蝕空碎粉”的星火符紋還在爪尖明滅:“這點殘羹都運不淨……死也要把灰粉沉海喂蟲!”萬千蝕空符再聚射向坤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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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坤岩道人被符紋洞穿,爆開的血肉卻被後發而至的哭喪藤須淩空卷住吮吸!藤須吸食的刹那,海眼上空溶屍霧劇烈扭曲,霧中翻湧的腐綠色驟然加深為粘稠黑紫!鬼藤姥尖銳咒言穿透波濤:“坤門狗偷塞‘燃屍火藥’!結仇怨毒瘴——爆!”
哭喪藤須絞緊坤岩屍體猛抽!屍身內爆開的燃屍火藥混著星骸蝕空毒,在黑紫毒瘴中轟然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