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海的天像是被撕爛了口子的破布口袋。那道橫貫東西的狹長豁口“呲啦”裂著,湧出來的不是光,是黏糊糊、稠得像墨汁的黑水漿子!漿子懸在天窟窿口翻卷,被懸在裴仞胸前那滴冰髓珠子散出的銀紫冷光一扯,“呼啦啦”打著旋渦往下沉!
旋渦底是凍得梆硬的死海麵。
咚!咚!咚!
一連串砸夯似的悶響貼著結冰的海底傳開,震得人腳底下踩的凍硫磺灘都麻酥酥的。冰渣子混著硫磺灰“簌簌”往下掉。
凍海冰麵被這動靜拱起來了!像塊巨大的凍豆腐被無形的拳頭往上捅,“嘎嘣嘣”崩開無數放射狀的裂口!裂口中央的冰層越拱越高,冰麵被頂裂的水桶粗的裂縫裡,像刺蝟炸毛似的,冷不丁“嗖嗖嗖”躥出來千百根又粗又長、凍得青灰發亮的玩意兒——
是骨頭!
粗的比房梁還壯,細的也有大腿粗!有些還粘著沒刮乾淨的爛皮肉凍坨子!骨頭縫裡插滿了斷刀豁口劍、鏽爛成坨的玄鐵矛!無數巨大的屍骸殘骨裹著斷兵刃、混著凍成塊的汙血爛肉,從裂開的冰窟窿裡噴泉似的硬擠出來!眨眼功夫在海麵上壘成了一堵歪歪扭扭、卻又巍然聳立,散發著萬年血腥腐臭的骨頭牆!
裂山關!
老兵殘骸和破銅爛鐵凍成的鬼門關!
就在這堵駭人的骨頭牆最高、最陡峭的那麵冰骨斷崖上,“噗”地睜開了一隻眼!那眼珠子比燒紅的磨盤還大!血紅血紅的,不是瞳孔,眼白也他媽是紅的,裡頭灌滿了濃稠得快滴出來的血髓漿!這血眼珠子一翻,死氣沉沉的瞳孔死死鎖定了硫磺灘這邊——鎖定了懸在裴仞爛心窟窿上麵、滴溜溜轉的冰髓珠子!
那滴冰髓珠子正懸在珠子和珠子核心那點針尖大的墨心之間。
珠子正對著——
裴仞胸前那個碗大的、焦黑血糊的窟窿眼!
窟窿眼最深處,那點燒成炭灰似的、隻剩一絲熱乎氣的焚世劫火根底!
而這劫火根底正上方的懸空處,就是那點墨汁凝聚的冰珠核心!
血眼珠子裡翻湧的血髓漿突然像燒開的滾油!“咕嘟咕嘟”狂冒泡!一股粗得像小孩腰身的粘稠血髓柱子,“噗嗤”從血眼球子裡噴射出來!血柱在半空散開成傘狀的粘糊血雨,裹著刺鼻的鐵鏽腥臭味,劈頭蓋臉就朝硫磺灘、朝裴仞胸口的冰髓珠子潑下來!
這玩意兒要染了那滴冰髓珠!
冰珠子似有所感!珠身猛地一頓!珠子表麵銀紫的光“唰”地全縮進裡麵那點墨心去了!墨心凝成一道比頭發絲還細、卻紮得人魂魄都發顫的黑寒針芒!針尖直指向冰海天穹那旋轉攪動的漆黑旋渦!
嗡——!
懸在凍海上空、還在攪著黑漿子的豁口旋渦猛地一滯!旋渦核心那攪得飛快的黑墨漿子跟被凍住似的硬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遲滯間!
懸在裴仞胸前的冰髓珠子無聲地……碎裂開來!
不是崩開!
是化!化作一股粘稠冰冷、內裡裹著億萬星點冰屑的——霜寒氣霧!
氣霧如活蛇,倒卷向下!
一半狠狠撞在那潑來的腥臭血雨屏障上!
“嗤啦啦……”
血髓漿霧撞上霜寒氣霧,竟像開水潑在了滾油鍋上!粘稠的血漿瞬間凍結成暗紅色的冰渣滓子,“劈裡啪啦”下雨般砸在凍硬的硫磺灘和裂山關骨牆上,撞出連串悶響!
另一半霜寒氣霧,精準無比地穿透了血雨縫隙,筆直射入裴仞胸前那黑洞洞的焦糊窟窿裡!直撲向窟窿深處、緊挨著殘存劫火灰燼核心上方的那一點點……
將凝未凝、還在搏動掙紮的……青帝劫脈冰核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