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裡冷得人骨頭發僵。青鼎侍縮在冰柱子根底下,臉上那半拉糊透的爛疤又鑽心地疼起來。燒糊的眼罩底下,那隻好眼珠子死盯著冰壁,上頭模模糊糊映出張鬼畫符似的爛臉——沒一塊好肉!嘴角都斜著豁開條縫,露出幾顆焦黑的爛牙根子。
她啐了一口,指甲摳在冰縫裡刮得吱吱響。操他大爺的!爛成這樣連枯澤城藥鋪子裡的黑心大夫瞅了都咧嘴。再沒張好臉,誰聽她青三娘發號施令?早晚變那瘸腿麻杆兒碗裡等著扒皮的爛肉!
“哼…哼哧…”
冰台角角落傳來喘粗氣的聲兒。
青鼎侍燒糊的眼珠子一斜。裴渺那小子不知啥時候蹭到了冰台邊,佝僂著背,正用那隻沒被冰殼子裹住的爪子扒拉冰壁縫。指尖凍得紅紫,愣是把幾顆嵌在冰棱裡的、冒著藍幽幽寒光的小珠子給摳了下來。
“凍傻了?摳那玩意兒當糖豆磕?”青鼎侍鼻子裡哼氣。
裴渺沒回頭,隻把摳下來的兩顆“玄冰星髓”攥在凍裂的掌心裡,一步一晃地往這邊挪。那身爛棉襖裹不住他胸口那片露出來的硬殼子,能瞧見裡頭流著暗金光和冰藍水的“球”一下一下地跳。
一直縮在冰台那頭沒動靜的月織姬猛地抬眼,清冷帶霜的眸子死死鎖在裴渺攥著星髓的手上。
裴渺像是壓根沒瞅見,拖著凍僵的腿挪到青鼎侍邊上一屁股坐下。冰窟裡就這點熱乎氣,挨著牆根還能暖和點。
“乾啥?”青鼎侍燒疤的那半邊臉扭過去,糊血絲的眼罩對著他,“皮癢癢了?”
裴渺的手猛地伸過來,凍得開裂的掌心一攤,露出那兩顆幽幽放藍光的珠子,就往青鼎侍燒糊的臉上湊!
“滾開!”青鼎侍像被針紮了似的往後一縮,爛臉扭曲,“拿這冰碴子往老娘傷口上杵?!”
她一巴掌就扇過去,“啪”地打在裴渺手腕子上!震得他虎口一麻,兩顆星髓“叮當”掉地上滾出去老遠!
裴渺的手僵在半空,紅紫開裂的指縫裡滲出血珠,掛在凍疤上。他低頭看著兩顆滾遠了的星髓,胸口那兒流著金光藍水的球猛地一哆嗦,跳得發狠!喉嚨裡“咕嚕”擠出點破碎的風聲,沒說出話來,但那黑沉沉的眼珠子死盯著青鼎侍爛臉上那塊最深的、淌著膿水的疤。
就瞅了那麼一會兒,他掉頭又往冰壁那邊爬過去,撿起兩顆星髓,換了另一處冰棱縫裡的兩顆更大的繼續摳。他動作更狠,指頭凍烏了滲血也不停,摳得冰屑亂飛。
“操!傻子!”青鼎侍嗓子發啞。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火在爛傷口裡拱。這爛爐膛犯什麼牛勁兒?
她眯縫著眼罩底下那隻好眼打量。裴渺胸口那硬殼子裡流彩的丹球跳得不太安穩,暗金和冰藍絞著一團灰氣,像是憋著一股子邪火沒地兒撒!這感覺……青鼎侍心頭猛一跳!像!像極了當年赤銅驛道上,那幫押著火鴉砂被劫道的赤銅衛,砂石潑進爛瘡眼裡,熬出來的滾燙煞氣!
“爛灶膛……你也知道有疤難看?”她嗓子粗得像砂紙磨鐵,指頭摳著臉上潰爛的痂皮,“老娘這疤……是當年在大姐麵前……替你擋百草閣那藤蠍子的尾鉤燎的!那時候……你這爐膛還隻是個炸不出火星子的小煤核!”
她罵著罵著,燒糊的鼻子卻有點發酸。這破窟窿裡活下來就夠嗆了,還管他娘的爛不爛臉!可胸口那塊死肉……硬生生疼著!
就在這時——
裴渺猛地直起腰,血紅的爪子攥著新摳出來幾顆更大的藍光星髓撲到青鼎侍麵前!他手快如電,不等青鼎侍反應過來,沾滿汙泥血漬的手指竟一把扯掉了她臉上糊著的破麻眼罩!
“啊——!小畜生!老娘宰了你!”猝然暴露的光線刺得那半顆燒融的眼珠劇痛!青鼎侍又驚又怒,腐毒爪子帶風就去撓他!
卻撓了個空!
裴渺那隻捏滿玄冰星髓的爪子快成殘影!“啪啪啪啪”如同扣泥餅,幾顆冒著精純寒氣的星髓劈頭蓋臉全摁在了青鼎侍裸露的燒疤爛臉上!
“滋啦——!”
滾燙的烙鐵燙進冷水裡的聲音猛地炸開!玄冰星髓純粹的至寒氣息像無數根燒紅的冰針,狠狠紮進潰爛流膿的傷口深處!
“呃啊!!”青鼎侍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全身猛地一挺,整個人就要被這極致的冰寒劇痛徹底掀翻!
一隻手!
一隻滾燙如銅澆鐵鑄、布滿老繭的大手猛地探出,死死扣住她胡亂撓抓的腐毒手腕!另一隻手臂更如同鐵箍般圈住她猛烈掙紮的腰身,滾燙的胸膛狠狠貼緊她糊滿膿血的脊背!如同熔爐捆住了掙紮的寒鐵!
“我草你祖…”下半句惡毒咒罵被一股更洶湧的恐怖熱流堵了回去!
嗡!!!
裴渺胸口那顆丹球如同燒穿了膛的炮仗,猛地爆開一團刺目的灰白金光!一股難以言喻的滾燙暖流混合著霸道精純的混沌丹力,硬生生透過他貼緊青鼎侍後背的胸膛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