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台三道新槽裡的赤金漿凝滯了。不是涼透,倒像是被攪渾的銅汁,粘稠滯重地團在槽底,麵上浮著層墨綠的油膜。裴渺盤坐在凝滯的漿流中心,胸口三道黑金烙紋比地肺煞脈的焦岩還要沉黯。每一次呼吸,烙引邊緣便泛起細微的漣漪,如同燒過頭的鐵皮被潑了冷水,發出滋滋的微響。
點煞台下新立的絞煞樁上繞了九圈赤銅鏈。青鼎侍靠在鏈環上,蛇皮甲敞開半幅衣襟,露出的那截玉白新腰在昏暗煞光下泛著清冷的釉感。隻是小腹那塊銅鏽疤的顏色深了些,內裡隱隱透出點針尖似的青金暗芒,像淬火失敗時凝在渣鐵裡的星點鋼火。
“煉腑膜穩住了?”她指尖無意識地揉著疤下那塊硬結,“裡頭墜得發僵。”
月織姬清冷的眸光掠過凝滯的漿流,落在裴渺周身那層近乎凝固的五色煞膜上。那層膜不再流轉,隻沉重地壓在皮肉筋骨上,每一次搏動都引得身下漿流泛起僵滯的漣漪。
“煞流滯澀了……堵在腑竅。”月織姬素指虛點向裴渺心口,“那裡……凝了層‘脂膏’。”她指尖縈繞著一絲灰敗的寒氣,那是之前冰魄化解神咒時沾染的汙穢,久久不散。
劫燼洞硫煙深處。墨崖整條枯臂浸在翻沸的屍油泥湯裡,油沫咕嘟著裹緊皮骨。他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油麵騰起的一縷縷青灰色煙氣——煙氣扭曲著,隱約拚湊出焚心台那層沉重煞膜的輪廓。枯爪猛地從油湯中拔出,帶起一捧濃綠的屍苔膏,指甲縫裡沾著點墨綠的晶沙。
“煞火淤膏……煉腑膜?”墨崖喉嚨碾著刮鍋底的啞笑,枯爪撚著屍苔膏往麵前石壁上狠抹!“通脈境的第一關——凝煞通脈……神屍心脈的淤血堵著你呢!”膏體抹開,灰綠膿光在石壁上滲出一道扭曲的蚯蚓濕痕。
他枯爪沿著膏痕深摳進去!指甲刮著石髓,摳出石粉混著膏泥:“通脈……就要先捅破那層臭油垢!用你的焚脈火燒透它……讓那灘堵心的淤血燒起來……”枯爪越摳越狠,指骨裂開滲著黑血,“……燒得越旺……堵你心竅的油膏就化得越淨……通脈的路……就在那燒化油膏的火上!”
石壁被摳出的深痕邊緣,墨綠的晶砂詭異地閃爍著。那是神屍心竅遺留的淤血煉晶,沾染著他施下的瘟息。
焚心台上煞光死沉。裴渺小腹墜脹得厲害,沉渾的煉腑膜壓得腰腹酸麻。那層膜緊箍著腑臟,裡頭奔湧的煞氣卻像裹在油裡的火星,悶燒著頂撞隔膜,無處宣泄的燥熱燎得骨頭發麻。耳邊古神的低語帶著粘稠的血腥氣:
_“心脈之火……焚淤膏……通七脈……”
“破膏膜……燃心火……通脈境……咫尺……”
誘惑如同燎在油布上的火星。
他強壓的焚脈煞火終於被這引線點燃!胸口黑金烙紋猛地炸開一團暗金火氣!周身凝滯的煉腑膜被心火煞流狂暴撕扯!粘稠的“脂膏”被燒得嗞嗞作響!
就是此刻!
裴渺猛地催動全部煞源衝向心口!煉腑境的精髓——凝煞成膏,破膏通脈!隻要捅破心口這層淤膏,地煞火流便能如決堤洪峰,衝開人體與天地的最後屏障!七脈洞開!引氣入體!通脈境……就在此刻!
“轟——!”
心口淤膏被硬生生撕開!滾燙的焚脈煞火如同出閘凶獸,狂湧向閉塞的“天脈”入口!
就在這脈流即將貫通天脈的刹那——
一股凝練到發稠、裹挾著粘膩屍腥的墨綠陰流,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從裂開的膏膜深處刺出!其源頭竟是沉在腎竅深處、被暫時壓服的神屍寒咒!墨綠陰流精準無比地纏上奔湧的赤金煞流!
冰火交擊!裴渺身體劇震!剛剛撕開的膏膜邊緣瞬間凍結成惡臭的汙綠冰膏!直通七脈的道路被這混雜著瘟毒的穢氣生生堵死!心口撕裂處如同被灌入滾燙後又澆了冰水,悶痛燒灼得他眼前發黑!
通脈之路被汙!淤膏複凝更沉!
“心竅沾了瘟油!”月織姬凍指急點!三根冰魄針紮向裴渺心口膏凍穢結處!
針尖觸及墨綠凍膏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點混雜在凍結膏塊中的神屍淤血煉晶,被冰魄至寒之力猛地一激,竟“啵”地爆開!一小股熾烈粘稠、如煉化腐屍熔漿的心火煞流猛地迸出!這股毒心火非是裴渺所煉,而是神屍心竅本源中摻雜了控屍瘟息的“穢心煞火”!
毒心火化作一條墨綠色的火蛇,破膏直噬月織姬冰魄針尖!
“滋啦!”
冰魄針尾瞬間融化!火蛇蝕骨寒氣順著針身瘋竄!直透月織姬凍玉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