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營的水缸結著薄冰。青鼎侍把那塊裂了細紋的腰牌貼著缸壁焐,溫熱透過銅皮震開些冰碴子。雷拓拎桶倒新打的河水進去,水裡浮著幾星墨點。
“還漂蟲屍子?”少年皺眉,“金叔那天吐火,就燒沒三成。”
月舞姬冰指點點水麵,寒氣凝住渣沫:“毒根鑽深了,光吐火燎不到根須。”她說話時,手腕上凍氣結成的環扣白了些,那是日夜凝霜拔毒的功夫漲進筋裡。
“燎不到也得燎!”青鼎侍叉著腰,腰牌哢哢響。“老娘的腰牌才焐熱乎水缸,總不能變毒池子養蟲子!”
裴渺立在水缸邊,胸口三道疤燙皮似的跳。自打金甲將吐火之後,他臟腑裡那股火燒勁兒竄得更猛了,筋絡粗脹脹的,像要撐開皮囊。
老蒼頭忽然揪著胡子湊近缸:“水渣子有鬼!你們瞅,是不是在往金叔站的土坑裡鑽?!”
眾人低頭。果然,水麵浮沉的墨綠雜質慢悠悠地沉底,又化成細不可查的絲線,貼著泥縫往金甲將立腳的封口凍土窩裡爬!
“墨崖的毒根饞那血晶石呢!”青鼎侍掏出鐮刀就要剁土。
“等等!”裴渺眼底火光一閃,“讓它爬!爬到我腳底下才好燒!”
月夜下,枯河上遊的熊瞎洞腥風陣陣。墨崖的殘肢泡在綠液坑裡,爛肉被腐蝕得隻剩黑筋包白骨。洞角拴著幾頭被瘟毒浸透的半死雪狼,狼眼發灰淌著膿。
“死不了…老子就要當爛河底的老樹根!”墨崖咬斷雪狼喉嚨飲血,黑血入口,那乾癟的腸肚立刻被毒漿充盈鼓起。殘斷的腰下毒瘤蠕動,隱隱凝成一團汙濁的、跳動著的毒核。
枯爪蘸黑血在地上畫:“血晶吐一口…膿根得滋補…”字越寫越癲狂。墨崖咳出半口碎裂的肺葉,臉上黑筋突突直跳。他正被這腐肉催生,從“融筋蝕骨境”邁向更歹毒的“汙穢嬰胎境”!
枯骨營的石屋堆了柴。老蒼頭翻曬藥草,偷偷刮掉草莖上的綠霜——那是營邊水汽凝的屍毒露。他藥杵磨霜成粉,小心收在冰蛤殼裡。搓藥渣的手穩了許多,枯皮底下新長筋肉,顯是修為精進。
青鼎侍的腰牌裂口糊上層薄泥,裡頭嵌滿老蒼頭特配的赤銅渣,牌麵摸起來像塊燒紅的暖手爐。“灶膛,”她摸著牌兒對裴渺挑眉,“老娘這護心鏡…能頂半件鐵甲了吧?”
裴渺正捏著團濕泥看水紋,泥裡墨絲順指縫鑽進腕脈。他悶哼一聲,那絲鑽脈的邪氣竟被體內奔湧的火煞裹住,哧啦煉成青煙!臟腑筋骨燙洗過一遍似,通體舒泰。
“火勁竄到骨頭皮了。”他自語,“煉臟境圓滿了…”再邁一步,就能衝那“通脈”的門檻!
月舞姬提著捆結霜的枯藤走來。“冰封河麵三丈,”她凍聲微顫,“底下的毒渦流大了…有股力道在牽我寒氣。”
裴渺按著發燙的胸疤,忽靈光一閃:“你在上邊凍冰,我從底下引火!兩股勁對著那毒渦夾攻!它吞寒我就灌火,它吸火我就貫冰!把它當塊頑鐵,給它煉化了!”
青鼎侍拍腰牌樂:“冰坨子跟灶膛搭夥開鐵匠鋪?”
正午冰河冒黑霧。裴渺扒開冰窟口封凍的渣土。金甲將胸口血晶石紅光爆湧,灼熱煞火順著他按地的焦掌瘋狂灌入深土!
地麵猛地一燙,冰窟周圍三丈內的泥土瞬間乾裂焦黑!股股白煙嘶嘶外冒!
冰河麵上,月舞姬白袍鼓蕩,素掌虛按!凜冽寒氣如瀑布倒卷,整個河麵哢嚓作響,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厚、變藍,寒氣如針直透河底!
“啊!底下…底下毒流凍住了一半!”雷拓趴在冰眼旁大喊。
突然冰層下傳來巨大吸力!月舞姬按在冰麵的手驟然下陷!腕骨凍氣不受控地向冰下狂瀉!“它在…吞我的寒氣…”她唇色瞬間發白!
“撐住!給它喂把火!”裴渺暴吼!胸口三道疤驟然亮如烙鐵!丹爐猛開,比剛才洶湧三倍的焚脈煞火硬灌入地!
轟——!
冰窟周圍焦土炸起三尺高!金甲將胸口的血晶石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紅光黯淡三分!地底傳來刺耳的滋啦聲,仿佛燒紅的烙鐵捅進了冰窟窿!毒渦被硬生生燙得僵死!冰火交彙處,墨綠的毒漿、渾濁的地水被這股天地偉力煉得嗤嗤作響,無數黑絲崩斷消融!
月舞姬頓感冰下吸力大減!而裴渺灌入地底的焚煞在對抗毒渦和月舞姬寒氣的巨大壓力下,竟被捶打得更加凝練精純!他全身毛孔張開,瘋狂吸納著這股反饋回來的純淨煞能——那被煉化的汙穢之物反哺出的精華!
他的骨頭在顫鳴,筋絡在膨脹!丹府深處仿佛有堵牆被硬生生砸開豁口!比煞火更磅礴、更浩瀚的力量奔湧向四肢百骸的細微經脈!
通脈境——破!
與此同時,月舞姬壓力驟減,寒氣亦如百川歸海倒湧而回!那被煉化、祛除了汙毒的磅礴寒能湧入她奇經八脈,腕骨間的冰環驟然凝實如玄冰白玉鐲!周身寒氣更甚,威壓悄然提升!
就連守在冰窟旁催動腰牌、以自身微末煞火輔助調和餘波的青鼎侍,也感到一股溫和的暖流順著腰牌和掌心湧向周身。她小腹那塊銅鏽印灼熱異常,內裡淤積的藥膏被徹底融開、化散入血。新淬的肌膚仿佛蒙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玉光,韌性倍增!腰間那塊嵌銅渣的腰牌也變得沉甸甸,隱隱有寶光流轉!
冰封的河底。墨綠毒渦被燒熔凍碎的中心,一點微弱的墨光瘋狂顫抖!那是墨崖汙穢嬰胎分在毒根的意念,此刻如被萬針攢刺、烈火焚魂!
“啊——!裴——渺——!”遙遠的熊瞎洞內,墨崖猛地噴出大口黑血,整個殘軀像泄了氣的皮球般乾癟下去!他辛苦凝聚、正在蛻變的毒胎驟然潰散三成,無數汙穢細蟲失控地從他骨縫皮孔裡瘋狂鑽出!
“我的道胎!!!”
枯骨營裡水缸猛震。雷拓低頭看,缸底沉澱的黑泥被震得散開,竟透出絲縷清亮的、如同融化的水晶般的細流。這細流帶著一絲清冷和微溫交融的奇異氣息,涓涓淌出缸底裂縫,滲入泥土。
穗娘抱著冰鑹站在人群後,凍僵的手指無意識摸上鑹尖凝的霜屑。微涼的冰息被手中器物吸收,她低頭看,冰鑹靠近柄部的鐵身,竟悄然浮起一層更凝練的幽藍色冰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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