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方才還喧囂鼎沸的人群,此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每個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場中那個依舊一襲青衫、手持長刀的年輕書生身上。
刀鋒上的血珠沿著流暢的線條緩緩滑落,滴在塵土中,洇開一小團深色的痕跡,如同此刻眾人心中暈開的恐懼與驚駭。
卜沉,橫行霸道、凶名在外的卜沉,就這麼死了?
被一個看似文弱無害的書生,一刀斃命?
那輕描淡寫的一刀,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隻餘下卜沉眉心一道細微的血線,以及他臉上凝固的、難以置信的驚愕。
陸九淵緩緩收刀入鞘,動作依舊不疾不徐,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還有閒暇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麵容依舊溫文爾雅,仿佛方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刀與他全然無關。
這份從容,這份淡定,落在眾人眼中,卻比任何猙獰凶惡的表情更令人膽寒。
這哪裡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分明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猛虎!
先前那些輕視、嘲諷的念頭,此刻早已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卜……卜爺!”方大平身邊的小嘍囉們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帶著哭腔,卻無人敢上前一步。
方大平本人更是麵如死灰,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幾步,朝著陸九淵連連磕頭,額頭撞擊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陸……陸公子饒命!陸公子饒命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公子,罪該萬死!求公子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
他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哪裡還有半分先前的囂張氣焰。
卜沉的死,如同冰水澆頭,讓他徹底清醒過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他絕對招惹不起的存在。
陸九淵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淡淡道:“帶著他的人,滾。”
“是!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方大平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指揮著幾個同樣嚇破了膽的手下,七手八腳地抬起卜沉尚帶著餘溫的屍體,狼狽不堪地向巷子外逃去。
逃出一段距離,確認陸九淵並未追來,方大平才敢回頭望一眼。
那道青衫身影依舊靜立在原地,明明隔著不近的距離,他卻感覺對方的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他身上,讓他遍體生寒。
恐懼如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但在這極致的恐懼之下,一絲怨毒與不甘卻如同深埋的種子,悄然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他知道,今日之辱,他方大平記下了!
隻是,這複仇的念頭剛一升起,便被更大的恐懼壓了下去,他現在隻想離這個煞星越遠越好。
人群漸漸散去,但關於這位“書生劍客”的議論,卻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迅速向四周擴散開去。
“好俊的功夫!陸兄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殘餘的沉寂。
喬峰大步走了過來,臉上滿是激賞與讚歎。
他本以為陸九淵隻是個有些膽識和見地的文人,卻不想其武功竟也如此高絕,那一刀的風情,即便是他也暗自喝彩。
陸九淵微微一笑,拱手道:“喬兄謬讚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陸兄弟過謙了。”喬峰豪爽地擺擺手,“那一刀,乾淨利落,足見兄弟你的武學造詣已臻化境。若非親眼所見,喬某實難相信。”他頓了頓,神色間多了幾分鄭重,“陸兄弟,今日一彆,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大恩不言謝,這份情誼,喬某記下了。”
陸九淵心中亦有些離彆愁緒,他與喬峰相識雖短,卻引為知己。
他從懷中取出一冊書卷,遞給喬峰:“喬兄,這是我閒暇時謄寫的一部話本,名為《雪中悍刀行》,講述江湖俠義、家國情懷,雖是杜撰,卻也有幾分意思。喬兄此去路途遙遠,或可解道途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