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望著圍上來的眾人,鼻尖還縈繞著雪水融化在青石板上的腥氣——方才林平之劍下那幾具屍體的血,正順著陰溝往牆角淌。
定閒師太的拂塵掃過他衣角時,他甚至能看清那縷白色絲絛上沾著的碎雪。
"師太言重了。"他笑著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客棧斑駁的木柱,"小徒那手禦劍術,不過是把劍意凝得實些,借風送劍罷了,哪是什麼神仙手段?"
梁發的手已經搭上他肩膀,掌心帶著常年握劍的繭子:"陸先生莫要藏私!
張某人在華山練了三十年氣,也沒見劍氣能飛出兩丈外。
您這手......"他壓低聲音,"該不會是從哪本上古劍譜裡翻出來的?"
嶽不群的目光像根細針,正戳在他喉結上:"前日聽陸先生說《天龍八部》,講到六脈神劍時,也說過"以氣禦劍"。
莫不是這禦劍術,原是先生從話本裡化出來的?"
這句話像顆火星,"哄"地炸開了圍觀眾人的議論。
"話本裡的功夫能成真?"
"難怪那小娃子劍飛十丈!"
"莫不是陸先生得了仙人指點?"
陸九淵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他望著眾人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上個月在揚州說書,聽眾們舉著瓜子殼喊"再添段打戲"時的模樣——可那時他們眼裡隻有熱鬨,此刻卻多了把刀,刀鞘上還刻著"秘籍機緣"幾個字。
"各位!"他提高聲音,袖中手指掐進掌心,"江湖傳聞最是添油加醋。
小徒那手不過是......"
"陸先生!"
白展堂的聲音從樓梯口炸響。
這位總把"葵花點穴手"藏在袖裡的夥計,此刻正扶著欄杆往下探身,手裡還攥著塊擦桌子的抹布:"佟掌櫃讓我來催您,樓下茶碗都擺齊了,就等您開書呢!"
圍在陸九淵身邊的人群這才鬆動。
定閒師太合十告辭,廣袖掃過他肩頭時帶起一陣風:"老尼先行告退,改日再向先生討教。"嶽不群摸了摸胡子,目光在陸九淵腰間的醒木上多停了片刻,才轉身往門口走。
梁發最後拍了拍他胳膊,湊近些壓低聲音:"陸先生,那劍譜的事......"
"梁爺您瞧這雪。"陸九淵抬手指向窗外,紛揚的雪片正落在梁發肩頭,"再厚的雪,太陽一曬就化了。"
梁發愣了愣,忽然大笑:"好個會說故事的!"他甩了甩披風上的雪,大步跨出客棧門。
陸九淵望著眾人陸續散去,這才鬆了口氣。
他摸了摸後頸,那裡已經沁出薄汗——方才被嶽不群盯著時,他總覺得對方下一秒就要掀了他的衣領,看看有沒有藏著什麼秘籍。
"您可算脫身了。"白展堂從樓梯上下來,抹布搭在肩頭,"剛莫小貝還拽著我問,說您是不是會用話本子裡的法術。"他壓低聲音,"我瞧著啊,最近江湖上的謠言,怕不是有人故意往您身上引。
前日我去碼頭送貨,聽見幾個說書的在茶館裡說"陸九淵飛劍斬妖",那故事編得比您說的《封神榜》還玄乎。"
陸九淵的手指在醒木上輕輕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