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宮主留步!"他提氣喊出這聲,喉間微微發緊。
邀月的腳步頓住,側過半邊臉,耳墜上的碎珠在風裡輕顫。
憐星先回頭,發間銀簪閃了閃,像隻受了驚的雀兒。
"陸公子?"憐星聲音裡帶了點慌,指尖攥住邀月的衣袖,"可是...可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憐星。"邀月輕輕抽回手,轉身時衣袂帶起一陣風。
她的目光掃過陸九淵發梢沾的銀杏葉,又落在他腰間碎玉上——那玉是前日她隨手賞的,邊角還留著移花宮刻的"雙絕"二字。"你追來,可是要勸我?"
陸九淵喘了口氣,望著邀月眉峰間那道經年不化的冷。
他想起謝卓顏方才說"沒走過你那些路",突然明白,邀月的劍不是快到沒轉圜,是太執著於"該走的路",連自己都困在裡麵了。
"宮主可知,方才謝姑娘與我比劍?"他走近兩步,碎玉在掌心焐得發燙,"她的劍快如驚鴻,卻總想著"驚鴻三疊"該怎麼走。
可劍是活的,人更是活的——若把自己困在"該做什麼"裡,這江湖路,倒成了枷。"
邀月的指尖在軟劍鞘上敲了敲,發出"篤篤"輕響。
她的眼神動了動,像深潭裡落了粒石子:"你是說我?"
"宮主的劍,是移花宮的"玉燕雙飛",是天下一絕的"憐星邀月"。"陸九淵直視她的眼睛,"可宮主的路呢?
是追著江楓的影子走了二十年,還是...自己選條路?"
憐星倒抽了口冷氣。
她望著姐姐的臉色從冷白轉為薄紅,又慢慢褪成蒼白——這是她從未見過的表情。
邀月的唇抿得極緊,軟劍鞘上的流蘇被她攥得皺成一團,指節泛著青白。
"你懂什麼?"她的聲音發顫,卻沒了往日的鋒利,"你不過是個說書的,看了幾出戲文,便敢妄議他人因果?"
"我不懂因果。"陸九淵搖頭,"可我懂劍。
劍若為了刺人而刺人,便失了魂;人若為了恨而活,又何嘗不是?"他從袖中摸出張紙,是方才在石桌上畫的刀譜,"您看這刀譜,霜風刀法要穩,奔雷刀要狠,可我偏把它們揉在一起——因為刀是死的,用刀的人要活。
您的路,為何要困在江楓身上?"
邀月的目光落在紙頁上。"霜風"二字被陽光照得發亮,像道突然劈開陰雲的光。
她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移花宮的梅樹下,聽師父說"移花宮的宮主,要做這江湖最清醒的人"。
可後來呢?
她清醒地看著江楓和花月奴相愛,清醒地策劃複仇,清醒地把自己困在"宮主"二字裡,連痛都不敢痛得徹底。
"姐姐?"憐星輕輕碰她手背。
邀月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鬆開了軟劍鞘,掌心全是冷汗。
她望著陸九淵眼中的誠懇,突然想起昨夜在客棧聽見的說書——他說"江湖人總愛爭天下第一,可天下第一的路,從來不是追著彆人的腳印走"。
"我...我要想想。"她聲音輕得像歎息,轉身時發間珠釵叮當,"憐星,我們...不往南去了。"
憐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抓住姐姐的手腕,指尖都在發抖:"真的?
姐姐要回移花宮?
還是...還是去看南海的珊瑚?"
"不去移花宮。"邀月低頭撫過腰間軟劍,黑布下的劍身仍帶著寒意,"我想去...去終南山。
聽說那裡的雪,落得很慢。"
陸九淵看著她轉身的背影。
邀月的腳步比來時慢了許多,素色勁裝被風掀起一角,倒像終於卸下了什麼重擔。
可她走到巷口時,又突然停住,側頭對他說:"陸公子,你說的路...我未必全信。
但至少...今日我信一次。"
憐星蹦蹦跳跳跟上,走了兩步又回頭,把琉璃燈從行囊裡掏出來晃了晃:"陸公子,等我和姐姐從終南山回來,你要講新的故事給我們聽!"
陸九淵望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晨霧裡,這才發現後背全濕了。
他摸出懷裡的刀譜,"奔雷"二字被汗水洇開,倒像團正在燒的火。
碎玉在腰間發燙,他忽然明白,勸服邀月的不是什麼大道理,是讓她看見——原來路,還能自己選。
"陸公子!"白展堂的聲音從街角傳來,手裡舉著張染了茶漬的紙條,"悅來客棧的小二說,華山派的令狐衝又上思過崖了,任大小姐帶著琴譜追去,可...可聽著像是吵起來了?"
陸九淵接過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思過崖劍鳴琴啞"。
他望著天空漸亮的晨光,碎玉在掌心輕輕震動——這江湖的故事,果然永遠沒有講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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