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拍在檀木案上的脆響,比往日重了三分。
陸九淵望著台下攢動的人頭,喉結動了動。
最後那句"徐鳳年踏平江湖時,懷裡還揣著徐驍當年塞給他的糖"剛落,茶樓裡便炸了鍋。
有老茶客拍著桌子跺腳,茶盞跳起來摔在青磚地上;有少年人攥著腰間玉佩,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連最角落裡那個總閉著眼打盹的老乞丐,此刻也直起身子,破碗砸在桌沿上叮當作響。
"好!"不知誰吼了一嗓子,滿場喝彩便掀翻了雕花木梁。
陸九淵抬手壓了壓,掌心全是汗。
他望著台下——那個總揪著小辮問"徐校尉還能活嗎"的繡娘正抹眼淚,眼淚把靛青圍腰洇出個深色的圓;隔壁綢緞莊的少東家舉著酒壺往桌上倒,酒液順著雕花流進"聽雪"二字的刻痕裡;最前排的老學究把煙杆往地上一杵,胡子抖得像秋風裡的蘆葦:"陸先生!
這《雪中》便沒了?"
"沒了。"陸九淵笑,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他彎腰提起腳邊的酒壇,泥封"砰"地裂開,濃冽的酒香混著喝彩聲漫開,"今日陸某請客,在場的每位,都喝一碗!"
酒保們抱著陶碗跑前跑後,陸九淵拎著酒壇給人倒酒。
倒到老學究麵前時,那老頭突然抓住他手腕:"先生可知,當年我在北涼邊境當夫子,真見過穿狐裘的少年騎馬過草原?"他指節粗得像老樹根,卻輕輕擦過陸九淵手背,"您寫的那些雪,比真雪還冷。"
陸九淵鼻尖一酸。
他想起係統麵板上"《雪中悍刀行》完成度100"的提示,想起這三個月每夜翻著手機裡的原著,在油燈下抄到手指發僵。
此刻酒壇傾斜,琥珀色的酒液濺在他青布衫上,倒像極了書中北涼軍旗上的血。
"陸先生!"二樓雅座的雕花窗被推開半扇,謝卓顏的聲音裹著蜜,"可願上來共飲?"
陸九淵抬頭。
謝卓顏倚著窗,月白紗衣被風掀起一角,腕間翡翠鐲子碰著琉璃盞,叮咚作響。
她身後的燭火映得耳垂上的珍珠發亮,倒比樓下那些喝彩聲更晃眼。
"謝姑娘請。"陸九淵把空酒壇交給酒保,拾級而上時,靴底沾了酒漬,在木階上印出一個個濕痕。
雅座裡飄著沉水香。
謝卓顏親手給他斟酒,琉璃盞碰在他粗瓷杯上,發出清越的響:"原以為《雪中》講完,先生要封筆了。"她指尖點著杯沿,"畢竟書商們說,這書能讓他們賺夠三輩子的銀錢。"
陸九淵喝了口酒,辛辣從喉嚨燒到胃裡:"謝姑娘可知,昨日有個小乞兒蹲在茶樓外,隔著門縫聽了半回?"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我講徐鳳年時,他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講徐驍死時,他躲在牆根抹眼淚。"他轉頭看向謝卓顏,"說書人要是封了筆,這江湖裡,該少多少星子?"
謝卓顏突然笑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發,腕間碎玉係統發出極淡的光——那是陸九淵剛穿越時綁定的金手指,此刻正貼著她肌膚,像塊溫玉。"先生要講新書?"她眼波流轉,"不妨先透個底?"
"講...新的江湖。"陸九淵避開她的目光,盯著杯中晃動的酒影,"有刀更利,有劍更寒,有人的熱血,比北涼的雪更燙。"
謝卓顏的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三下。
樓下傳來酒客們劃拳的吆喝,混著更遠處報童的叫賣:"《雪中》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