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擦劍的水跡還未乾透,佟湘玉的算盤珠子已劈啪響起來。
他站在說書台邊,望著台下還沒散淨的聽客——老刀客正用酒葫蘆砸桌子催更,小丫頭攥著糖葫蘆踮腳往台上張望,連平時總打盹的老秀才都直起了腰,鏡片反著燈籠光。
"明日開始,改兩天說一場。"他話音剛落,台下先是靜了半息,接著炸出一片歡呼。
老刀客的酒葫蘆"咚"地砸在桌上:"好!
老子前日剛從衡山趕過來,這回不用連夜兼程了!"小丫頭拽著娘親的袖子蹦跳:"娘,明兒還來買糖葫蘆!"最前排的書生推了推眼鏡,掏出個小本子:"陸先生,在下記了半本筆記,兩日一場正好溫故知新。"
佟湘玉的算盤珠子突然停了。
她原本倚著櫃台撥拉,聽了這話猛地直起身子,算盤角磕在桌沿發出脆響。
目光掃過擠得滿滿當當的大堂——靠窗的桌位早被占了,連平時放雜物的角落都加了條長凳,跑堂的端著茶盞穿梭,瓷碗碰出細碎的響。
她摸著算盤的手慢慢攥成拳,又鬆開,指尖在櫃台上點了點,嘴角的笑意便像春冰化水,從眼角一直漫到眉梢。
"小郭!"她扯著嗓子喊跑堂,"把後堂的醃蘿卜都端出來!
再讓大嘴把醬牛肉切厚些——客官們等著聽書,可不能餓著肚子!"轉身又朝白展堂使眼色,"老白,去庫房把那壇二十年的女兒紅搬兩壇來,挑聽書最積極的客官送——咱們同福客棧,講究的就是個熱乎!"
白展堂正踩著梯子調整燈籠,聞言手一抖,差點摔下來。
他扶著梁木往下看,隻見佟湘玉的算盤在懷裡顛得直晃,那副精打細算的模樣活像見著了金元寶。
他咧嘴笑了笑,應了聲"得嘞",貓著腰往庫房去,布鞋底子在青石板上蹭出沙沙的響。
陸九淵站在台後,聽著堂下的喧囂,手指輕輕叩了叩腰間的竹板劍。
係統麵板的提示還在袖中發燙:"檢測到"天道漏洞",宿主說書頻率調整後,天人契機觸發率+20。"他垂眸盯著自己映在青石板上的影子,比昨日長了些,又比前日短了些——這是係統在調整世界線的跡象。
前日郭巨俠說的朝堂變動,藏劍廬的假天門,此刻都像沉在井底的劍,暫時摸不著,但說書頻率的改變,或許能讓他在江湖與廟堂的漩渦裡,多攥住一根繩子。
"靜一靜!"佟湘玉拍了拍櫃台,算盤珠子"嘩啦啦"響成一片,"陸公子要開講了!"
堂下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響。
陸九淵走上台,驚堂木"啪"地拍下,聲如裂帛:"上回說到,斷浪喊"快躲",步驚雲紅著眼衝上去——"他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掃過台下,見老刀客的酒葫蘆舉在半空忘了喝,小丫頭的糖葫蘆尖兒快戳到前座後背,這才接著道,"他喊"這劍,我要定了!
"話音未落,巨石轟然砸下!"
"轟——"他手掌拍在桌沿,驚堂木震得跳起來。
台下有人倒抽冷氣,老婦抹了抹眼睛:"作孽喲,這劍要是砸著步家小子......"
"偏不!"陸九淵提高了聲調,指尖虛點,"那巨石砸在劍痕上,竟裂開條縫!
斷浪眼尖,拽著聶風就往縫裡鑽,步驚雲卻站在原地——他看見縫裡有光,不是日光,不是火光,是劍光!"
"劍光!"小丫頭跟著喊,聲音裡帶了哭腔。
陸九淵見她娘親忙捂住她的嘴,自己卻也紅了眼眶,便放緩語氣:"那劍光裹著寒氣,凍得人骨頭縫裡發疼。
步驚雲伸手去抓,偏這時——"他突然壓低聲音,"拜劍山莊的人到了。"
"嗤!"老刀客把酒葫蘆重重一放,"這幫趁火打劫的!"
"正是。"陸九淵點頭,"為首的是拜劍山莊大公子,他拎著個人——是楚楚。"
"楚楚?"台下一片抽氣聲。
老秀才猛地站起來,椅子"吱呀"倒在地上:"那是步驚雲的......"
"心上人。"陸九淵替他說完,"大公子掐著楚楚的脖子,說"棄劍,否則她的血,就澆在這劍上"。"
堂下霎時靜得可怕。
白展堂端著茶盤站在廊下,連茶盞裡的水紋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