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的月光被雲層遮住半角,陸九淵捏著那片帶血的碎紙站起身,碎紙上"敏兒親啟"四個字在指縫間若隱若現。
康敏剛跑出三步便被吳長風橫臂攔住,她鬢邊的珠花亂顫,盯著陸九淵掌心的紙頁,喉間發出類似受傷野獸的低喘。
"白長老,"陸九淵轉身時青衫帶起一陣風,恰好掀開白世鏡腰間的酒囊,"您說前日夜裡馬副幫主的遺書被搶——可這半枚染血的指甲,分明是馬副幫主咽氣時攥在手裡的。"他將碎紙舉到白世鏡眼前,"馬副幫主斷氣前抓下康夫人半片指甲,為的就是指認凶手。
您說這凶手,是契丹人喬幫主,還是..."他頓了頓,目光如刀刺向白世鏡發灰的嘴唇,"與康夫人私通的執法長老?"
白世鏡的瞳孔驟然收縮,酒囊"當啷"墜地,濺起的酒液濕了他半隻靴麵。
他望著康敏染著丹蔻的左手——小指指尖果然缺了半寸,像被利刃生生削去的。
二十年前他初入丐幫時,馬大元拍著他肩膀說"白兄弟,咱們今後就是過命的交情",可上個月康敏倚在他懷裡哭著說"大元要查我與舊相好的書信,他若知道我偷了丐幫密令,定會殺我"時,他鬼迷心竅地摸出了淬毒的匕首。
"是...是我。"白世鏡突然踉蹌著跪在地上,雙手插進泥土裡,"那日他在書房核對幫務,我端著參湯進去...他背對著我說話,說要舉薦我做副幫主..."他喉間溢出嗚咽,"我、我把毒針紮進他後頸時,他連叫聲都沒發出,隻抓著我手腕..."他抬起左手,腕間一道淡青的疤痕蜿蜒如蛇,"這是他臨死前抓的。"
全場炸開驚雷般的喧嘩。
吳長風的拳頭重重砸在樹乾上,震得枯枝簌簌下落;阿朱攥著銀鈴的手直抖,銀鈴碎成幾截滾進草叢;喬峰玄鐵令上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他望著白世鏡佝僂的背影,想起上個月三長老壽宴上,這執法長老還拍著他肩膀說"喬幫主,丐幫有你,是我等之幸"。
"好個執法長老!"人群裡突然傳來全冠清的尖嘯。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位傳功長老不知何時退到了林邊,他腰間的絲絛被夜風吹得亂飄,"白世鏡勾結外婦,殘害兄弟,我早覺他形跡可疑——"
"全長老這是要走?"陸九淵突然輕笑一聲。
全冠清的腳尖剛踏上林邊的腐葉,聞言猛地頓住。
喬峰已如蒼鷹般掠至他身後,鐵臂一鎖便將他提了起來。
全冠清的官靴離了地,臉漲得紫紅:"喬幫主,你這是作甚?"
"作甚?"喬峰捏著他後領的手微微發顫,"上月你說在雁門關見到我娘的契丹腰牌,說我是契丹餘孽——那腰牌,可是白長老給你的?"
全冠清的喉結上下滾動,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
康敏突然笑了,她甩開吳長風的手,鬢發散亂地垂在胸前,倒比方才更添幾分豔色:"陸先生好手段,連我和白世鏡的私事都查得清楚。
可我好奇——你是怎麼看出那遺書是假的?"
月光重新漫過林梢,照得康敏眼底的陰鷙無所遁形。
陸九淵望著她塗著丹蔻的指甲,想起三日前在悅來客棧,白展堂擦著桌子說"聽說馬副幫主房裡的檀木匣鎖得極緊,前日白長老去送喪,出來時袖口沾著蠟油";想起佟湘玉數著賬本嘟囔"康夫人這月買了三匹蜀錦,可馬副幫主的喪禮上她隻穿素衣";更想起他說書時聽眾裡有個老秀才拍著桌子喊"舊紙新墨,破綻在墨!"
他指尖輕輕叩了叩掌心的醒木,聲音卻放得極輕:"康夫人可知,墨汁放久了會發灰?"
康敏的笑容僵在臉上。
白世鏡突然抬起頭,他望著康敏耳後那顆朱砂痣——那是他親手點的,當年她說"我要這痣跟著我,讓你一眼就能找到我"。
可此刻這顆痣紅得刺目,像要滴出血來。
陸九淵注意到白世鏡的右手在抖,抖得連撿酒囊的力氣都沒有——方才康敏逃跑時,這執法長老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比追那封遺書還急切。
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三更了。
陸九淵望著白世鏡發顫的指尖,突然想起方才他說"以後隻和我"時,眼底那絲近乎虔誠的期待。
有些秘密,或許比月光下的酒液更難曬乾。
喜歡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請大家收藏:()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