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的積雪被北風卷起,打在陸九淵臉上時帶著冰碴子的刺痛。
他剛鬆開徐長老的衣領,那具屍體還冒著熱氣,血在雪地上洇出個不規則的紅團。
玄慈方丈背對著他,戒疤處的血已經凝成暗紅的痂,像朵開敗的曼陀羅。
這時,那腳步聲更近了。
不是從藏經閣的飛簷,而是從演武場正北的照壁後轉出來。
積雪在那人腳邊打著旋兒,卻始終沾不上他的僧鞋——灰布僧袍洗得發白,袖口補著塊青布補丁,光頭在雪光裡泛著溫潤的光。
最奇的是他的眼睛,明明是雙老僧的眼,卻像深潭裡落了星子,望進去能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揉碎了又拚起來。
"小友。"
聲音像春夜敲窗的雨,輕輕巧巧落進每個人耳朵裡。
陸九淵後頸的汗毛豎起來——這是他穿越到這方江湖後,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天人"的壓迫感。
不是內力外放的淩厲,而是一種"看山還是山"的圓融,仿佛麵前這人隨便抬抬手,就能把整座丐幫總舵的屋頂掀了。
蕭峰突然大步上前,玄色大氅帶起一陣風。
他站在陸九淵身側,目光灼灼:"大師可是少林掃地僧?"
掃地僧合十:"正是老衲。"
"大師怎會來此?"虛竹從人群裡擠出來,僧衣前襟還沾著方才打鬥時濺的血點,"方才藏經閣的動靜......"
"老衲在閣中清掃經卷,聞得此處有血氣。"掃地僧目光掠過徐長老的屍體,又落在陸九淵身上,"不過老衲今日來,是有件要緊事相求。"
陸九淵摸了摸腰間的醒木——說書人慣有的小動作,借此壓下心頭的震動。
他能感覺到,這老僧的"求"絕不是尋常江湖事。
果然,掃地僧接下來的話讓演武場的空氣都凝了:"小友可知道,三日後,宋遼三十萬大軍將在雁門關外對峙?"
"什麼?"蕭峰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我前日剛收到探報,耶律洪基隻說要巡視邊境......"
"陛下被南院樞密使蕭胡睹蒙蔽了。"掃地僧的聲音裡有無奈,"蕭胡睹與宋國邊將何畏光勾結,欲借此戰坐收漁利。
若真打起來,兩國百姓要橫死百萬。"他轉向陸九淵,"老衲想請小友走一趟遼營,麵見耶律洪基與趙頊,說動二帝罷兵。"
陸九淵後退半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醒木的紋路。
他穿越前是個曆史係學生,最明白"說動帝王"四個字的分量——就算他有說書係統加成,麵對兩個握著重兵的皇帝,那也是刀尖上跳舞。
更關鍵的是,他是從大明穿越來的,既非宋人也非遼人,在這方融合的江湖裡,本就是無根浮萍。
"大師,我隻是個說書的。"他故意放軟了語氣,"軍國大事,我哪懂?
再說了......"他攤開手,"我連宋遼二帝的麵都見不著,拿什麼說動他們?"
"陸兄弟!"蕭峰急了,伸手要拉他胳膊,又在半空頓住,"你救過丐幫,救過我,難道見著兩國百姓遭殃,就真能袖手?"
"喬大哥,我是大明人。"陸九淵抬頭直視蕭峰的眼睛,"你們的宋遼,和我有什麼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