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壇泥封碎裂的脆響裡,陸九淵的酒碗第三次與喬峰相碰。
"當年杏子林結義,我偷喝你半壇燒刀子,你追著我繞了三圈聚賢莊。"喬峰仰頭灌酒,喉結滾動如石崖落瀑,酒液順著絡腮胡往下淌,在月白桌布上洇出深褐的痕,"如今你這張嘴能說動天下人,可這酒啊——"他突然伸手按住陸九淵欲端碗的手背,掌心的老繭硌得人發疼,"還得跟當年一樣,實實在在喝進肚子裡。"
虛竹在旁合掌輕笑,僧袍袖口的藍布補丁隨著動作輕晃:"喬大哥說得是,昨日我去無量山采了野蜂蜜,兌在這女兒紅裡,九淵兄弟嘗嘗可還對味?"他捧起酒壇時,腕間的翡翠念珠叮當作響,倒酒時刻意放輕了動作,生怕濺出半滴。
段譽早把蔫了的山茶花重新彆正,探身過來時錦袍下擺掃過桌角的花生碟:"我讓廚房蒸了玫瑰茯苓糕,甜而不膩,最配這酒——九淵你且慢飲,我去催催!"話音未落人已跑向樓梯,腰間玉佩撞在欄杆上,發出細碎的響。
陸九淵望著三人,喉間泛起熱意。
喬峰眼角的新疤是上個月在雁門關替商隊擋馬賊留下的,虛竹袖口的藍布是西夏公主親手補的,段譽發間的山茶......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曼陀山莊,王夫人追著段譽要打,這小子一頭紮進茶花叢,偏要摘朵最豔的戴給眾人看。
"都坐!"他端起酒碗,指節因用力泛白,"今日不醉不歸。"
第一碗酒入喉,是記憶裡的辛辣。
陸九淵望著喬峰泛紅的眼眶,想起半年前在信中讀到"阿朱故去"時的震顫——眼前這人如今笑得越酣,夜裡怕是越要對著月亮灌酒。
第二碗酒過舌,嘗到虛竹兌的蜜甜,他想起靈鷲宮冰窖裡,這和尚為救自己硬接天山童姥三掌,吐的血都凍成了冰晶。
第三碗酒下肚,段譽的玫瑰香裹著酒氣湧上來,他忽然看清少年人眼底的青黑——大理國最近該是又有部族叛亂了,這小子定是連夜趕路來的。
"再來!"喬峰已經拍開第四壇酒,壇口對著陸九淵的碗便倒,"你說要掀江湖風浪,總得先把這三百杯喝夠了!"
虛竹慌忙去攔:"喬大哥,九淵兄弟的酒量......"
"當年聚賢莊他替我擋了十八碗!"喬峰打斷他,酒壇在手中轉了個圈,"今日我替他擋十八壇!"
段譽不知何時又跑回來,手裡端著冒著熱氣的瓷盤:"茯苓糕來了!
九淵你......"話未說完便僵在原地——陸九淵的酒碗正緩緩傾斜,酒液順著指縫滴在茯苓糕上,他的頭漸漸垂向桌麵,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
"醉了?"喬峰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粗糲的掌心觸到滾燙的溫度,忽然笑出了聲,"好小子,當年在汴梁書場說《七俠五義》,說到展昭墜崖時你都沒紅過眼,今日倒先醉了。"
虛竹輕輕替陸九淵攏了攏被酒氣浸透的衣襟:"他這半年跑了十二座城,說垮了七個書場,罵得左冷禪的人不敢過黃河。
昨日在城門口,我見他站都站不穩,偏要挺直腰板說"大理的風得是香的"。"
段譽蹲下來,小心地把陸九淵滑落的碎玉拾進懷裡。
那是半年前阿朱臨終前塞給他的,說"替我守著喬大哥"。
少年人指尖摩挲著玉上的裂痕,聲音輕得像歎息:"他總說江湖是張紙,他的嘴是筆。
可紙寫滿了,筆要往哪兒去?"
酒壇在腳邊堆成小山時,天已泛白。
陸九淵是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驚醒的。
他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坐起來,就見阿紫抱著個布包站在床前,發梢還沾著晨露。
"你要走?"他啞著嗓子問。
阿紫把布包往桌上一扔,裡麵露出幾柄短刃:"我不跟你去大唐。"她仰頭時,眼尾的淚痣在晨光裡發亮,"昨日聽喬大哥說,左冷禪在嵩山練了新掌法,專破你說書時的氣勁。
我留在大宋,等把天山折梅手練到第十層——"她突然彆過臉去,"再追上你。"
陸九淵望著她。
這姑娘從前總愛揪他的衣領要糖吃,如今布包上的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連夜縫的。
他伸手揉亂她的發:"好,我在長安等你。"
阿紫猛地撲過來抱了他一下,又像被燙到似的跳開。
她抓起布包往門外跑,到樓梯口時忽然回頭:"陸九淵!
你要是被左冷禪的掌風刮了臉,我就把你說的書全燒了!"
晨霧裡傳來她的腳步聲,漸遠漸輕。
謝卓顏是在城門口等他的。
她跨在棗紅馬上,腰間的劍鞘擦得發亮,見他過來便拋過個皮囊:"醒酒湯,我熬了半宿。"
陸九淵接過時觸到她指尖的繭——這姑娘從前拿繡花針都手抖,如今握劍的手比他還穩。
他翻身上馬,陽光透過晨霧灑在兩人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長。
"往哪邊走?"謝卓顏問。
"東。"陸九淵望著遠處被晨霧籠罩的官道,碎玉在懷裡硌著心口,"聽說大唐的酒更烈,書場更大。"
馬蹄聲敲碎了滿地晨露。
他們經過護城河時,段譽站在城樓上揮手,虛竹的僧袍在風裡飄成一片雲,喬峰的破布衫獵獵作響,像麵不褪的旗。
陸九淵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忽然想起昨日醉前,喬峰湊在他耳邊說的話:"掀風浪的人,總得先看看浪從哪兒來。"
前方官道上,一麵酒旗在晨霧裡若隱若現。
旗上"友來"二字被風卷得忽明忽暗,隱約能看見旗角沾著些暗紅的痕跡——不知是酒漬,還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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