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青的靴底碾過一片銀杏葉時,葉脈碎裂的輕響驚得他後頸發緊。
他摸黑拐進第二條巷子,袖中那方信匣燙得像塊火炭——李元霸說"莫要讓故事少了這一環",可他總覺得這環不是金鐵所鑄,倒像是陸九淵說書時繞在指尖的絲線,輕輕一扯就能絞斷脖子。
成德成勇兄弟的身影突然從牆根浮出來時,竇青的呼吸幾乎停了。
成德伯是竇家三代門客,長子成德生得方臉厚唇,次子成勇眼角有道刀疤,此刻兩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扭成兩團墨,成德的手正搭在腰間短刃的牛皮鞘上。
"三公子這是要回竇府?"成德的聲音比往常低了三度,刀疤在成勇臉上一跳一跳,"往常您總愛繞到西市吃碗羊肉湯,今兒怎的..."
竇青的舌尖抵著後槽牙。
他本打算按慣例去西市,可李元霸說"武家的人盯著馬廄藥罐夜宴"時,銀杏葉正落在他腳邊——那葉子黃得透亮,像極了陸九淵書案上鎮紙的金葉子,他突然就改了主意。
"府裡有急事。"竇青加快腳步,靴跟敲出急雨般的聲響。
可剛轉過影壁,成勇的佩刀就"當啷"出鞘,寒光擦著他耳際釘進牆裡。
"三公子莫要怪我們。"成德摸出火折子晃亮,昏黃的光映出他發顫的嘴角,"竇家連趙王府都攀不上,武太後的鷹犬都蹲在朱雀門外數車轍印子,我們兄弟總不能跟著填坑。"
竇青的背撞在青磚牆麵上,信匣硌得肋骨生疼。
他想起昨夜在趙王府,李元嘉摩挲著茶盞說"故事要燒起來",此刻倒真燒到他身上了——成勇的刀尖抵著他喉結,成德的手正往他袖中探,兩人的呼吸混著酒氣噴在他臉上,像兩團要把人蒸熟的霧。
"密信呢?"成勇的刀尖往下壓了半寸,竇青的喉結蹭過刀刃,"武太後要的東西,你交出來,我們保你..."
"沒有密信。"竇青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熱,"你們當那信匣裡裝的是調兵虎符?
是陸九淵說的"故事扣兒"!"他猛地扯開衣襟,信匣"啪"地砸在地上,火漆崩裂的瞬間,他抬腳碾了上去——不是紙頁,不是絹帛,是半片被茶漬泡皺的銀杏葉,正隨著他的鞋跟碎成齏粉。
成德的火折子"噗"地滅了。
黑暗裡傳來成勇的抽氣聲,接著是成德顫抖的低吼:"你瘋了?
那是..."
"我瘋了?"竇青摸著火辣辣的喉口,聲音裡浸著血鏽味,"你們以為武太後要的是信?
她要的是竇家的人,趙王府的人,所有在故事裡露頭的人!
現在葉兒碎了,故事斷了,你們拿什麼去邀功?"
成勇的刀背砸在他後頸時,竇青眼前炸開一片金星。
他聽見成德急促的喘息:"押去上陽宮!
太後要活口!"然後是成勇扯他手腕的力道,像要把骨頭捏碎,還有銀杏葉在腳下碎裂的輕響,和陸九淵拍醒木的動靜一模一樣。
上陽宮的晨鐘敲第五下時,竇青被推進偏殿。
他額角的血糊住了眼睛,隻看見丹墀上坐著個穿茜色翟衣的女人,鬢邊的金鳳步搖隨著抬腕動作輕顫——是武曌。
"成德,成勇。"上官婉兒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玉,"竇家的門客,倒成了送上門的投名狀。"
成德"撲通"跪下,額頭磕在金磚上:"太後明鑒!
竇家勾結趙王府,這小子帶著密信..."
"密信呢?"武曌的指尖停在案頭的鎏金手爐上,爐蓋雕著百鳥朝鳳,"你說竇青毀了?"
成勇的刀疤抖得更厲害了:"是...是他自己踩碎的,就半片葉子..."
"半片葉子。"武曌突然笑了,笑聲像銀鈴滾過玉盤,"陸九淵的書裡總說"一葉落知天下秋",倒讓你們撿了個由頭。"她抬手指向殿外,"去尚衣局領套禦前侍衛的服色,明兒起守玄武門。"
成德成勇的頭幾乎要磕進磚縫裡。
竇青被拖下去時,聽見武曌對上官婉兒說:"把那小子關在冰窖,等陸九淵的《江湖錄》說到"密信被毀"那章...再提審。"
趙王府的銀杏葉落了滿地時,李元霸正把最後半塊茶餅碾成粉。
他望著窗外被風卷起的黃葉,突然抓起案頭的碎瓷片——那是方才捏碎的茶盞,鋒利的邊緣還沾著血,"去查竇青的行蹤。"他對跪在階下的暗衛說,聲音輕得像片葉子,"若他進了上陽宮..."
暗衛的影子在銀杏樹下頓了頓,李元霸已經轉身走向兵器架,指尖撫過劍鞘上的雲紋:"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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